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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细雨中呼喊——说说那些关于“遗弃”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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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细雨中呼喊

前言

  《在细雨中呼喊》是余华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一部关于回忆的作品。第一章主要是主人公"我"孙光林对哥哥孙光平、弟弟孙光明和父亲孙广才在老家南门生活的回忆,第二章主要讲述孙光林中学时代的生活,第三章主要追述孙家的历史,对父亲的鄙视和对祖父、祖母以及曾祖父敬仰,贯穿这一章的始终。第四章主要回忆孙光林儿时在孙荡养父母家的生活。这四章的描写无不贯穿着亲人间的遗弃,邻里间的冷漠,友情的脆弱,以及人性的野蛮。本文将从“遗弃”这个角度出发,探讨在文章中多次出现的“遗弃与被遗弃”这一情节,深刻发掘出表现出这一行为的作者的内心情感以及其引发的社会意义。第一部分将主要以“家庭的遗弃”为出发点,论述父母对孩子的遗弃,孩子对父亲的遗弃,最后再上升到一种精神层次的无视行为;而第二部分讲述是国家对于作者主要论述的这一群体的遗弃。这两部分对于这一行为的描写,作者并不是简单地平铺直叙,而是运用了反讽的手法,在丰富了叙事手段的同时,也增加了文章的悲剧色彩。

一.家庭的遗弃
(一)父母的遗弃
文中的“我”就是本篇文章的叙述者,也是被遗弃的主角之一,孙广才的二儿子——孙光林。有趣的是,在阅读文章时,笔者感到孙光林时而游离于文章之外,也就是作为一个全知视角的叙述者,客观的讲述着这个看似与他无关的故事;时而又走进了文章中,作为一个普通的内叙述者,随着情节的发展增加自己的认知。

这也跟本篇文章的叙述方法有关,正是因为这是一部回忆性的小说,文章并没有标准的按照时间顺序写成,而是将其打乱分成四个部分,每个部分之间时间并不连续,采用插叙的方法将其串联起来。

“我”是一个被遗弃的人。六岁时被亲生父母送给了一个住在孙荡的家庭,幸运的是养父母王李强和李秀英对自己还算不错,在他觉得自己能平凡稳定的过下去的时候,养父的突然死亡以及养母的离家出走让他再一次感受到被遗弃的痛苦。回到南门的亲生父母家中更受到了精神上的无视。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父亲甚至极少注意到他的存在,在一个细节中笔者发现,在弟弟孙光明去世后,孙广才日夜翘首以盼,希望“穿中山装的人”会来家中表扬孙光明的英雄行为,孙广才为了给那些人一个较好的印象,决定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一件好看的衣服。

而在这时候孙广才才注意到家中有一个孙光林的存在,在这种没有办法忽视的情况下孙光林才会被注意到。而这种情况在母亲那方也没有变化。文中写道在多年后,孙光林考上大学,但母亲内心却希望是哥哥考上,因为大学毕业就能成为城里人,显然母亲的心是偏向哥哥的。孙光林在母亲那里得到的也是遗弃。余华叙述的这个家庭,没有温情,有的只是冷漠、不负责任、相互弃绝与丧失人性。

在描写孙光林第一次被亲生父母抛弃的时候,文章写道孙光林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将要被遗弃,以为只是一次孙荡的旅游而已。

因此在王立强带着孙光林回南门与祖父孙有元相遇时,孙光林还说了一句“我现在没工夫和你说话”。余华在这里运用了反讽的叙事手法,从表面上看,文章不再仅仅是简单的平铺直叙,增添了一些趣味性,让读者在压抑的情节中寻找到舒缓的契机,但是这却是余华表现的一个深层次的悲哀。

祖父与孙光林两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两个被遗弃者在相遇时却也在相互遗弃,这便是遗弃的深渊,家庭伦理在这篇文章中显得可笑且微不足道,“人穷可以,苦实在受不了啊”,这句“在细雨中呼喊”的话,应该也是文中所有人想要说的话,是悲哀产生的根本原因。

(二)母亲被遗弃
   “一个女人哭泣般的呼喊从远处传来,嘶哑的声音在当初寂静无比的黑夜里突然响起,使我此刻回想中的童年颤抖不已。……那个女人的呼喊声持续了很久,我是那么急切和害怕地期待着另一个声音的来到,一个出来回答女人的呼喊,能够平息她哭泣的声音。可是没有出现。

现在我能够意识到当初自己惊恐的原因,那就是我一直没有听到一个出来回答的声音。再也没有比孤独的无依无靠的呼喊声更让人战栗了,在雨中空旷的黑夜里。
   这是本书的开头部分,以女人的呼喊为开始,本身就给这篇文章增添了一丝恐怖的气息。没有人知道这声呼喊是谁发出的,但是文章发展到后面我们不难发现,为什么女人要呼喊。和书中众多被遗弃的孩子一样,女人也不可避免的成为了被遗弃的对象。

孙光林的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当孙广才决定爬进寡妇家的床的那一刻,孙光林的母亲就注定了被遗弃的结局。她也曾经忍辱负重,想装作毫不知情的状态,也曾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与寡妇真枪实战,最后羞辱她的不只是寡妇对她的完胜,更是丈夫的无视。直到死之前还惦记着丈夫从自己家搬去给寡妇的东西。

母亲的被遗弃,从某种程度上还是在讲述一个不负责任、不讲亲情的“父亲”的形象,对这个形象的矮化和否定,也表现了父亲权威的丧失和儿子对父亲的蔑视和对抗。

(三)祖父被遗弃
  孙光林的祖父,一生贫困,晚年还摔伤了腰,临死的时候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要一个棺材,孙广才也不愿意满足他。因贫穷和愚昧而泯灭了人性和良知的父亲在祖父死后竟连声说:“总算死了,我的娘啊,总算死了。”事实上,祖父很早就受到了父亲的遗弃。

当父亲选择让祖父坐在很矮的椅子上,这样祖父就只能将手抬得很高去取桌子上的食物时,祖父孙有元就已经感受到这种精神上的遗弃了,之后孙有元利用孙光明处于与自己相似境遇的条件来对抗孙广才,不过就是一场悲哀的猫捉老鼠的游戏,作者将这场悲剧撕碎了个给人看,也讲人性的恶劣、人伦的丧失赤裸裸的暴露在众人眼中,也体现出在黑暗世界中绝望的受难是个体无法抗拒的悲剧。

   孙有元的晚年是悲哀、孤独的,但却又不止是简单的唯唯诺诺,与孙广才的斗智斗勇,让他的后半生不仅仅只有与妻子的生活可以回忆,甚至到弥留之际,他都可以回光返照般的吃上许多食物。我们不可否认孙有元骨子里曾有一股韧性,这从他当时随父亲造桥的时候的坚持就可看出。

但是这种面对苦难的态度随着时间的洗刷和贫苦的碾压早已消失殆尽。文章在写孙有元去世时说“和村里一头行将被宰的水牛极其相似,当时在我眼中是巨大的水牛,温顺的伏在地上,伸开四肢接受绳索的捆绑。”水牛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所以他才会掉下眼泪,但眼神中更多的是一种悲哀,是无法回到往昔的绝望。

二.国家的遗弃
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家庭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在细雨中呼喊》显然是一次对“父权”的无情嘲弄,父亲的形象在小说中失去了神圣、尊严、慈悲的权威性,相反,。

孙广才这个小说中主要的父亲毫无疑问是个无赖,压迫无辜的儿子们是他的拿手好戏,他把大部分精力消耗在寡妇那张毫无诗意的床上,他的主要功绩就是把本来就贫困的家庭搞得一塌糊涂。这个父亲是不幸的,虚荣心的损伤可能是他破罐子破摔的出发点。孙广才的年仅九岁的儿子孙光明舍己救人,成为英雄,县里广播站做过短暂的报道,“英雄的父亲”这种称谓令孙广才陶醉,然而他却异想天开的以此来作为“脱贫致富”的机遇,他幻想政府会因此给予奖励,信心十足的等待迅速破灭之后,严重的失落感使他铤而走险,甚至发展到去向被救者家庭进行勒索。

贫穷加上愚昧就像一把刀子剔除了父亲身上的任何尊严和自信。而那个幻 想的政府救济和奖励,显然不仅嘲弄了父亲的愚蠢,更是对父权的一次否定,也是父亲的一次自我否定。

而在描写这一过程时作者同样运用了反讽的手法,“穿中山装的人”本身就是一个可笑的笑话。父亲期望成为英雄的家庭而日夜等待,直到最后连小孩也在嘲笑父亲,“穿中山装的人来了”这句话从让人兴奋不已到最后成了羞辱的代名词。更加悲哀的是,父亲最后等到了“穿中山装的人”,但却是要将父亲抓走的警察。这一戏剧性的反转,不禁让人哑然失笑。

三.各类儿童的被遗弃

  《在细雨中呼喊》里出现了各类儿童人物形象,有在临死时父母也没有任何察觉的苏宇,也有叛逆的初具性意识的苏杭,也有帮助过也曾背叛过孙光林的国庆和左小青。这些人虽然性格各不相同,但都曾经在不同程度上被父母遗弃。

而这些都是通过孙光林的回忆描述出的人物,也许这些儿童在当时并不存在,只是因为孙光林作为一个曾经被遗弃多次的成年人在回忆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时幻想出来的与他一样的人群。或者说这是作者为了深刻揭示出儿童被遗弃的缺乏人伦而赋予孙光林去增加一些不存在的人物的能力。

    苏宇是孙光林童年时的好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孙光林在经历无数人的无视而无比渴望友情的情况下,第一个给予他友情的人。正因为这样,孙光林非常细致的描述了与苏宇交往时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很仔细的描述了苏宇在死亡之前因长久无人理会导致心理起伏跌宕的变化。写这些无疑是为了表达儿童在肉体和精神上都被遗弃的一种悲哀,从而再一次展现人性中罪恶的一面。

人性是余华写作中始终关注的一点,在此之上表现欲望和暴力的俘虏,成为人性恶的代言人。《在细雨中呼喊》中,余华也充分展现出了这一点,将父亲的恶行延续发展。国庆父亲在抛弃国庆后,便再也没有找过国庆,即便在路上遇到干了坏事的国庆,也只是冷漠地说“谁是你父亲”,贫穷使父亲失去了爱和道德,人性中最后一点怜悯只是几斤米和粮票,而这也只是在平和的语调中掺杂的一丝幽默而已。

《在细雨中呼喊》里不可忽视的一个儿童是鲁鲁,笔者认为,鲁鲁甚至是孙光林乃至作者在文中塑造的一个理想人物。他人小性格却坚强倔强,在与身边的大孩子打斗时一点也不害怕,在母亲因被迫劳改时,他采取各种方式跑到母亲身边。这是一个与之前或是之后描述的孩子都不一样的形象,即使被父亲遗弃,与母亲被迫分开,也始终坚持着自身的信念,时常出自口中的那句“叫我哥哥来打你”,就是这样的信念。他知道如何在世间生存,懂得要拿香烟去贿赂司机,这一行为让人眼前一亮。作者塑造这一人物也许是其写作手法的一种改变,不再单纯的描写人性的恶,而是转而关注一些人性中善的一面。同时也是给所有书中的被遗弃的沉沦之人一个榜样,纯真美好的儿童,应该这样去应对暴力肮脏的成人世界。

   余华在七年之后曾经写道:“七年前我写他们,七年来他们不断地在我眼前出现,我回忆他们,就像回忆自己生活中的朋友,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容颜没有消退,反而在日积月累里清晰可见,同时也更加真实可信。”就像余华说的,他已经把这些人当成了自己的朋友,不论当年自己在写作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幻想或是重新塑造,在后来都会经历时间的打磨变成一个不可替换的形象。


参考文献
1.《在细雨中呼喊》,余华,作家出版社,2013年3月
2.《论在细雨中呼喊》,陈晓明,北京大学中文系,文艺争鸣,2007年8月
3.《关注儿童的艰难成长——论余华小说<在细雨中呼喊>的儿童形象》,吕思睿,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北第二师范大学学报,2012年11月
4.《以<在细雨中呼喊>看余华90年代创作的转变》,林忠,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乐山师范学院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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