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父亲的红包

父亲的红包

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

——鲁迅

还剩最后一门考试，大雾围城，不知该做什么，给父亲打了个电话。问候之余，抱怨了几句，说这两天实在无聊，恨不得马上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还在睡梦中的我被父亲的电话叫醒，父亲笑着对我说，要给我发个红包。我很是惊讶，父亲平时从来没给我发过红包，他连微信都没有，怎么给我发红包？“你不是说闲的无聊吗，我给你发个红包，过年的时候你给我带回来。”父亲要我写两篇论文，题目都出好了：“何处是我家”和“忙与闲”。我竟无言以对。父亲是个勤劳的农民，很少过问我的学习，从小到大，他对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要好好学习”之类的话，别的他不会说。父亲笑着说：“你都是大学生了，平时不也要写论文吗，这就当是给你的作业，上大学都两年了，算是给我个交代，不能白花我的钱啊。” 

挂断电话，总觉得不得劲。我知道父亲不是真的想看我的论文，他只是在表达他无声的责备。父亲从小就对我很严厉，他没读过书，不知怎么表达那些大道理，但他旁敲侧击的方法往往更使我难受。他总是不点透，却要我去猜究竟做错了什么。想想大学已读了一半，自己究竟有没有荒废时光，挥霍青春，有没有对得起父亲的辛劳付出，每次想起自己的懒惰，都有一种负罪感。每一个家长都望子成龙，父亲不仅生气我无聊的抱怨和不思进取，真正使父亲不满的恐怕是我在电话中说我恨不得马上回家吧。在我看来，那是对父亲关爱的一种表达；在父亲眼里，经过十年苦读好不容易来到北京，却天天想着贫穷落后的农村是没出息的表现。父亲从来不愿给我压力，但我知道他多么渴望我能出人头地，能在北京生根，永远不要再回那小山村去受苦。“何处是我家”这个题目不知道父亲想了多久，我一时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何处是我家”，在我看来是一个哲学的命题，在父亲那里却简单的多，他是在问我以后想要在哪里生活。我知道他一定不希望我把农村的那个家当作家，他不想他的儿子再回到农村去走他走过的路。初到北京，就像青蛙刚刚跳出了井口，惊讶于首都的繁华与摩登，大一怀着好奇与兴奋游过了大大小小的景点，吃遍了名校的食堂，世面也见过了，好奇心也渐渐消褪了，视野一经打开，故乡便再也回不去了。哪怕北京冬日的雾霾连绵，哪怕拥堵的交通常常被人抱怨，毕竟，这里是首都。记得舍友曾经说过，毕业以后如果回到省会就业，他自己都觉得难为情，更别说回到家乡了。“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究竟是什么割裂了这种乡情，恐怕是一个宏大的命题。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数成长于城市，即使生于长于乡村，又对故土有多少感情？现代化的浪潮裹挟着年轻人的梦想涌向城市，你我也不过是北漂大军中的一点浪花。

 “闲与忙”，又是一个哲学的命题。父亲不会背什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他只知道日出之前就应该起床，打扫庭院，准备一天的活计。父亲是一个极勤劳的农民，这一点我却没能遗传他的基因，不知从何时起，沾染了懒惰的恶习，于是整日闲得很，总觉无事可做，等到事情堆得非做不可时，才头疼起来，父亲从小教导我事情要往前做，《礼》有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然而拖延症总是越拖越严重，一点点侵蚀着青春的朝气与活力。

及至今日，父亲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我，到底何谓忙又何谓闲？事情总有得做，关键在于对待生活的态度。年轻人，就应该有一些蓬勃的朝气，有勤勉的好习惯，有直面平凡生活的勇气。静下心来想想，父亲之所以特意想了这么个方法来激励我，全然是因为我传递了消极情绪给他，生活可以锻造一个人，我的阅历都还是一片空白，便已陷入了虚无的情境，过起了无事可做的日子，真的是当不起“青年人”这三个字的分量。

很喜欢鲁迅先生给青年人的话：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父亲这个红包是一份特别的新年礼物，写这篇文章，算是对父亲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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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编辑：阿姬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