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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结阈和解阈——论《法国中尉的女人》中萨拉的身份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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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解阈理论和身份建构

    

20世纪中叶是西方思想史上的分水岭。就人类属性而言,之前人们建持本质主义观念,将之视作是自然天成的,取名为人性、自我等,之后坚持建构主义观念,将之视作文化建构物,取名为身份。所谓身份,指一个人思想行为的一贯性。法美的先锋知识分子普遍认为人的身份是由语言话语建构成的。英国的前卫知识分子则普遍认为,人的身份是人为的结构法则和自然的生动事实之矛盾运动的结果。20世纪60年代,英国人类学家维克多·特纳创建了著名的解阈理论。明确指出,主体身份是在结阈和解阈的辩证运动中构成和变化的:结阈是社会普遍结构的个人化过程,在此过程中主体完全被社会规范所同化和阈限,思想行为在很大程度上是大众性的、程式化的;解阈是对社会普遍结构的悬置,在解阈过程中主体彻底从社会规范中解脱出来,思想行为不为任何现成规则所限制。

在英国人类学家特纳提出主体身份是在主体本身的内在精神结阈和解阈运动中建构起来的学说之际,英国作家约翰·福尔斯也发表了类似的看法。1964年他在哲理作品《智者》明确指出:事物的存在是由“分类和建立”与“解除和毁坏”,或者说结阈与解阈等两种对立法则的辩证运动构成的人的身份是在法规和混乱、结阈和解阈的交替作用中不断建构、变易和进化的。

福尔斯是如此理解世界和人类存在的,也是这样书写它们的。在代表作《法国中尉的女人》中,作者追踪描述被人们贬斥为“法国中尉的女人”的萨拉出身、爱情、宗教社会活动、精神情感追求等各个不同的生活阶段或生活方面,集中描绘她在每一个生活阶段或方面既遵循社会规范又破坏社会规范、或用特纳的话说既结阈又解阈的自相矛盾的性格和行为方式,充分表达了他关于人的主体身份是在主体自身既组建法则又拆除法则、既有序化又无序化的矛盾行为中建构起来的观念。


萨拉主体身份的


1.阶级身份的建构爱玛最早完全接受了父亲和学校不断向她灌输的上层社会远远胜过下层社会的等级观念,十分向慕上流社会生活方式并极力追求它;后来从现实状况出发主动抵制和反叛它。她上学期间因为出身低贱,受到周围同学的严重蔑视,她以牙还牙,反过来蔑视和嘲讽她们。进入社会后,凭个人心性,走上了一条反等级观念的叛逆之道。

2.女性身份的建构在鲁昂修道院,爱玛学习之余私下阅读了大量浪漫主义小说,其中高雅华贵的淑女形象无形中变成了她的偶像和平生模仿的榜样。她以司各特、奥斯丁等浪漫主义小说家笔下的淑女为楷模,尽力寻找自己的白马王子,以期嫁给一个有情有义的理想郎君,变成一个名符其实的“淑女”。她在与法国中尉的交往过程中领悟到,浪漫主义小说里所讲的那些多情多义的白马王子只是小说家大脑中的幻象,现实中的男人都是自私自利、逢场作戏的骗子。于是她不仅当机立断,彻底离开法国中尉,而且用嘲弄的方式戏耍那曾使很多人着迷的浪漫主义爱情程式,谎称为了高攀法国中尉而委身于他,中尉得到她后又抛弃了她。她故意将自己说得非常放荡,用极端方式挑战现成的淑女范型。

3.宗教道德身份的建构:跟很多维多利亚人一样,萨拉在宗教事务上一丝不苟。在来波尔坦尼太太家之前,她每天坚持做礼拜,“始终如一”,很虔诚。到波太太家后更加卖力。但她心目中的上帝不是抽象的信条法则,而是个性化的救世主,是处于绝望中的人们的希望和处于痛苦中的人们的慰藉。所以她在宗教活动中不仅不遵循僵死刻板的信条法则,相反却故意破坏它们。

4、精神情感身份的建构风行于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西方浪漫主义文学的一个核心内容是激烈抨击传统的门当户对的男女婚配观念,极力宣扬抛开一切外在条件、追求真挚感情的男女爱情观念。跟维多利亚时代的很多知识青年一样,萨拉最早完全接受了这种浪漫爱情法则。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喜欢上查尔斯之后,主动接近、诱惑、吸引他,以至为他献出了珍贵的处女之身,最后终于将他到自己的怀抱中但她不像查尔斯那样对早年接受的浪漫爱情法则矢志不渝、坚持不懈,而是在践行该法则过程中发现它的虚假造作和不真实性后便毫不犹豫地摒弃了它。


萨拉主体身份的特征


福尔斯刻画萨拉时同时采用了后现代主义的空间拼贴和时间修辞两种方式。一方面他横向罗列了萨拉的家庭出身、女性人生、道德生活、精神情感追求等不同层面,另一方面纵向追溯了她在每一个生活层面上从顺从现成规则到拆除现成规则的变化过程。

由于萨拉的人生不仅是多层面的,而且在每一个层面上都经历了从结阈到解阈的过程,因而她的身份自然是多个生活层面和多种意识形态与生活法则的混合体,是多元混杂性的。福尔斯对萨拉身份的观照描绘可以看出,20世纪后期英国以至西方人对人的根本属性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原载《北京社会科学》2017年第2期,有删减。作者单位:南京大学 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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