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判无期嫌太轻,上诉要求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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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老庭长领着一个年轻人过来，说这个小伙子是新来的大学生，叫邱宏正，是封老四和洪流你们学校毕业的，你们大家多关照。现在先给他安排在孙婻的办公室。
封老四马上热情地迎上前去握住小伙子的手使劲摇，说欢迎欢迎。
邱宏正有点不好意思，说封大哥洪大哥多关照。
邱宏正皮肤黑黑的，身材微胖，带着近视眼镜，穿了件白衬衣，把最上面的扣子也系上了，眼看着那肚子上的肥肉溢出在裤腰带附近。
下班下楼梯时，我问孙婻这个学生是什么来路？孙婻朝我眨眨眼，说你认不得嘎？这个小邱是民庭老沙推荐来的，据说是谁谁的亲戚。
新生来刑庭，第一道关口是做案件记录。
刑庭年轻人多，彼此没有什么辈分架子，除了老庭长外，其他人都是谁承办的案子谁当审判长，然后彼此换着当书记员。那时候没电脑，庭审笔录合议笔录审委会笔录等各种笔录全靠手写，书记员拼的是速度和瞬时记忆力，以及书法的流畅。我刚到刑庭时，因为记录速度快，书写流畅，遗漏内容少，谁叫记录都配合，大家开庭合议上审委会都把我拖去做记录。过了三个月，政治处的王主任来找老庭长，说洪流是不是该到下面县里锻炼的时候了？老庭长说不得行啊，现在庭里缺书记员，要么你看看其他庭有没有新人，让其他庭的人去锻炼。王主任笑笑，说看来洪流干得不错啊。后来不到半年院里就给了我书记员的任命，一年多一点就任命了我助理审判员，现在想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邱宏正来了刑庭，大家有庭审和合议时就会去找他做记录。邱宏正字写的工工整整，用笔够狠，笔录纸几乎都被戳破。字迹工整带来的代价就是速度慢。速度慢不是太大的毛病，承办人可以放慢速度等他，但很多时候他的瞬间记忆力不够，有些重要的内容会被遗漏，庭审后被告人总是要求补充笔录。这样多记几次后，大家叫他做书记员的积极性慢慢就下降了。
有一天开电杆的庭，辩护人开始发表辩论意见，邱宏正把头扭回来冲着审判台上的我们问：“正犯”两个字咋个写？
邱宏正声音虽然很轻，但辩护人和公诉人都听见了，辩护人直接停顿了一下。电杆不动声色地说你先空着。然后对辩护人说你接着讲，庭后再把辩护词提供一份。
开庭结束，电杆先出了法庭，一边摘肩章一边骂骂咧咧，说这个憨杂种憨得死憨死。洪流你们大学咋个出这种师弟啊？字写不来就算毬了，连一些刑法基本概念都认不得，认不得也就算了，法庭上先空着嘛，开庭结束了再补。这样扭头回来问，。
我苦笑，说电杆啊，不要以为大学出来就啥都会。我也就是个小混混，在学校里好多时间都泡在台球室录像厅。
电杆说至少有老师教过呢嘛。
我说原来学校里有个老师，在讲台上也讲不出什么东西，就会读教科书。到了下面地州兼职做案子就喜欢找原来学生接风，吃饭后最好再带他去洗个头按个摩，他就开心死了。
电杆说洗个头按个摩要求不高嘛，算是好老师。
过了几天，电杆和封老四手上接了两个案子到边城县开庭，约了我，再叫上邱宏正，凑够了四个人。
电杆手头的是一个故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农张老二，在夜里用自己平时干活的锄头砸死了自己三十岁的独生儿子。电杆看看被老王师提进法庭的张老二，不由轻轻摇了摇头。
公诉人吴成耀宣读完起诉书，开始发问。
吴成耀问，你为啥要杀你儿子？
张老二说他打我，平时老是打我，我打不过他，他力气大。我对他那么好他还是打我。
吴成耀问，他为啥打你？
张老二说他不出克打工，也不想下田干活，还老跟我要钱买烟买酒，不给钱就打我。
吴成耀问，你为啥不找村长不找派出所？
张老二说找了，只能解决一两天，派出所也关过他，但出来还是打我。我不有那么多钱，年纪大了，腰也弯了，经不起他打，我不打死他，他早晚打死我。
吴成耀问，你养了他三十年了？
张老二说嗯。
吴成耀说然后你用三分钟杀了他？
张老二说嗯。
吴成耀问你当时砸他是想随便砸几下给他个教训？
张老二说不是呢政府，我当时就是想挖死他算毬了。
吴成耀有点尴尬，想了想又问，你砸了他几下后给是克派出所投案自首了？
张老二说我也认不得哪样叫投案自首，只是看着血呼里拉呢被吓着了。
吴成耀叹了口气，不再问了。
证据举证质证完毕后，电杆说被告人，我也问你几个问题。你婆娘呢？
张老二说婆娘走呢早，在娃娃三岁时就走了。
电杆说走了？
张老二说跟人跑了。就因为这个，我儿子经常骂我日脓包。
电杆说你后来没有再讨婆娘嘎？
张老二说不有啊，一是穷，二是怕再讨的婆娘欺负儿子。
电杆点点头，问你对判刑有什么要求？
张老二说你判我死刑嘛政府。
开庭结束，电杆摘下肩章，从审判台上走下来，点一支烟在嘴里，踱步到张老二旁边，发给张老二一支烟，问，你家里自己给还有兄弟姐妹？
张老二看着电杆递过去的烟，有点发愣。
老王师在旁边说你不要怕，审判长给你烟抽就抽嘛。说完老王师把电杆的烟塞到张老二的嘴里，拿打火机给张老二点燃了。
张老二说，家里不有人了，有个兄弟，克四川打工，一家子都在外面。
电杆听了点点头，没说话。
邱宏正在旁边补笔录，跑过来问电杆，锄头的锄字怎么写？
电杆喷了一口烟，说我也认不得，你自己克查查新华字典。说完就背着手奔厕所去了。
那天开完庭，，，邱宏正说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电杆用惊奇的眼神去看邱宏正。邱宏正被看得不好意思，说电杆大哥我真的不喝酒，我酒精过敏。
老王师咕嘟干了一杯，？
，邱宏正被劝不过，勉勉强强喝了一杯就再也不喝了，过了会儿脸就开始黑红黑红起来。
酒喝起来，大家相互发烟。电杆也一圈地发过去，发到邱宏正，电杆犹豫了一下，说，来，不喝酒么咂枝烟。
邱宏正说我不抽烟电杆大哥。
电杆笑笑说，你不咂烟我砸你嘎。
邱宏正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回话。封老四说电杆不要欺负新同学，老子也不咂烟你有本事来砸我嘛。
电杆笑了，说你个犯的身体我咋敢来欺负你。
，大家余兴未尽，就在边城街上闲逛。边城地方小，县城只有一两个路口有红绿灯。走到一个有灯的路口，看到绿灯亮了，大家就准备过街口。这时忽然旁边有辆摩托车不顾红灯地冲了过来，虽然刹住了车，但前轮擦到了电杆的裤管。电杆被吓了一跳，看看红绿灯又看看摩托车上的小半截，说小杂种你色盲嘎？没瞧见红灯嘎？
车上的小半截看看酒气熏天的我们几个，说你骂哪个小杂种？
电杆说我骂你小杂种。
小半截说你给信我膼你？
电杆听了不再说话，飞起一脚把小半截连车带人都踹倒了。
小半截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朝我们扫了一圈，说有本事你们不要跑。
封老四帮小半截把摩托车扶起来，说算了算了，你自己闯红灯还叫哪样。
电杆说小杂种老子就在街上转，要叫人么快点，晚了老子要回克睡觉了。
小半截不再说话，打燃了摩托车走了。
转了一会儿，邱宏正说电杆哥差不多么我们回宾馆吧。
电杆笑笑说我肚子饿了，克吃点烧烤。你给是怕人家来找我们？
邱宏正有点不好意思，说不是。
我们逛到夜市坐下来，刚吃了不一会儿，就看见有十几个人吵吵闹闹地过来，其中就有刚才被电杆踹倒的小半截。
邱宏正说他们来找我们了。
老王师说电杆你骚得很，喝酒就惹事，今天怕是要打架了。
电杆没起身，照常吃着烤鱼，说你们怕么自己走。
封老四看这些人走近了，站起来从腰里把平时出差都爱带的六四式拔出来，哗啦地把子弹上膛，把枪口朝上举着。
十几个人吵吵嚷嚷地过来，为首的一个看见了封老四手里装腔作势的手枪，，有点狐疑。？
封老四说是又咋个？
？
封老四说我认得呢。
为首的说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尤副院长是我舅舅。说完转身骂那个叫人的小半截，说你个憨杂种，。，就是判你死刑你也要头支着。
叫人的小半截立马变得垂头丧气。
封老四笑了，说原来你是尤副院长的外甥，来来大家坐下来一起喝一杯。
回到沧普合议案子，电杆说邱宏正，张老二的案子你也记录了，你说说你的想法。
邱宏正说这里那么多前辈哪里轮得到我发言啊电杆大哥。
电杆说你莫啰逼嗦，我们都说了你就顺着说了，你先说说你的真实意见。
邱宏正说我觉得这个张老二太可怜了，把儿子养那么大还被儿子虐待，我的意见是判十年。
电杆吓了一跳，说你来中院刑庭记了不少案子了，有几个故意子能判到十年的？
邱宏正说我是凭感觉。
电杆说法官判案不是感觉，是经验和逻辑。这个案子，我的意见是判无期，毕竟一条人命，而且被害人是晚上睡觉时被他杀死的，是蓄意杀人。他家里没人了，判他太轻他出去太早外面也没人养他，。
过了几天，边城刑庭的人上沧普办事，我们刑庭的几个人中午请他们吃饭，吃吃喝喝到了两点，大家都面红耳赤。老王师说酒喝成这样还上个鸡巴呢班，要么克整麻将克？
电杆说有道理，反正老庭长今天克外面开会了。
封老四说怕要不得，实在要打你们克，我不参加你们。
电杆说你回克挣表现克，反正我们人也不缺。
那天下午老庭长外面会议结束的早，回到办公室看到庭里人缺了不少，就跑到封老四办公室说这些人呢？
封老四挠挠头说中午我们一起和边城刑庭的人喝酒，后来我先回来，他们又去办什么事我就认不得了。
老庭长又跑到孙婻办公室说这些人呢？
孙婻说认不得。
邱宏正说他们克打麻将了。
老庭长说哦，然后看看孙婻，孙婻脸红红地低头看卷宗。
过几天周五庭里学习，，，我们下克时他们经常帮助我们，他们上来了我们也该请人家吃个饭啥的，但最好都安排在晚上，如果中午一定要请呢，就注意下午上班不要迟到。
我们几个打麻将的人听了都相互看看不说话。电杆把眼光往会议室里扫过去，邱宏正的目光碰到了电杆的目光就闪开了。
，说你们给张老二的判决他收到了，他要上诉。
电杆说哪样？他要上诉？他嫌无期判重了？
，他嫌轻了，他要求判死刑。
电杆笑了，说这个神经病，麻烦你转告一下看守所，小心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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