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雪

济南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小时候，一觉醒来，外面大雪满地，晃得眼都睁不开。然后扫一块地，撒点儿粮食，用木棍撑起一个笸箩抓麻雀。可惜这种乐趣好多年无福消受了，今天就说说雪吧。

雪，《新华字典》释为“寒冷天气天空落下的白色晶体”，而许慎《说文解字》则说“雪，凝雨说物者。从雨，彗聲。”我更喜欢许的解说。许慎的这个说法有情感在里面。说物即悦物也，使人喜悦之物。因为雪能使润万物，所谓瑞雪兆丰年也。同时雪色晶莹，遇暖即化，亦是悦物。

                “雪”的各种形体

从字形上呢？从甲骨文看，上面是“雨”，下面是像F的东西，可能是羽毛，所谓鹅毛大雪。其实从后面字形看，这个F是扫帚，农村常用一些秸秆竹枝做成扫帚。这个像羽毛的东西就是雪字篆书中的“彗”，而“彗”字就是扫帚的“帚”，《说文》说，“彗，埽竹也”，上面的“丰”是埽竹，下面的是手，就是像手持帚的样子。现在的“帚”字写作，与“彗”的方向相反。所以“雪”的字形就是手握埽竹来打扫天下飘下来的东西。许慎认为这个“彗”是表读音的，这样看来，它还表意，而且还能很恰当表意。

                 “彗”的各种形体

唐人白居易有《夜雪》诗：

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每一个80前的人对此深有体会，但很少能体会诗中雪压竹枝的雅趣，明人高濂识得此中雅趣。他在《四时幽赏录》中写到：

    飞雪有声，惟在竹间最雅。山窗寒夜时，听雪洒竹林，淅沥萧萧，连翩瑟瑟，声韵悠然，逸我清听。忽尔回风交急，折竹一声，使我寒毡增冷。暗想金屋人欢，玉笙声醉，恐此非尔所欢。

这一段难得识得雪压竹声之雅。如果雪压青松呢，就不够雅。为何？无竹之虚也。所以雅是一种很内心的活动，多与静，冷，虚有关，而与动、热闹无缘。所以高濂说“暗想金屋人欢，玉笙声醉，恐此非尔所欢”真是深识雅趣，而我等小子，年少时好动好热闹，又岂可识得，而今已识却无法得大雪压竹之境，不亦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