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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周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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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5时,接到常州打来的电话,感觉如同晴天霹雳——晓春姐姐去世了。电话是姐夫打的,电话里告诉我,晓春姐姐去世的时间,盛殓和火化的安排,一再嘱咐我,路途遥远,不要再去……我已经开始哽咽,虽然我也知道晓春姐姐得的是绝症,而且是术后复发,但没有想到在春节这个阖家团聚的日子里,她硬生生地撇下这个恋恋不舍的世界,去到另一个世界。搁下电话,我的心情坏到无以复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开车去常州,来回有600里,带着悲伤的情绪开车,注意力不集中,危险;而且我有一毛病,离家就睡不踏实。其次,初六姐姐马萍回张家港时,我正不巧赶上学校值班,只得托她去看望晓春姐姐,并捎去2000块钱,说等暑期去看她。悲莫悲生离别!现在人已离世,瞻仰遗容只能徒增伤悲,尤其是回忆起往事,晓春姐姐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叫人情何以堪!

记得去年正月,外甥娶媳妇,我们一家人都去张家港喝喜酒,准备第二天去常州看望晓春姐姐,第一天晚上打电话过去,发觉她声音不对,有气无力的样子,说人在医院,无法招待我们,让我们不要去。我这时才知道她得了癌症,刚进行过化疗,一时恨不得想批自己几个嘴巴,为何我会这么迟得知她的情况?其实我应该在她的微信相册里看到她得病的消息,但我却忽视了。当晚,我就湊了一万元钱,第二天早上就奔向常州市第人民医院,见到了病床上躺着的晓春姐姐,她脸色苍白,目光呆滞,胸闷气短,说话非常的吃力,但她还是努力表现出高兴的样子,这更加使我难过,我只好走到外面走廊里去,平复一下痛苦的心情。医生在叮嘱她丈夫,病人身边不能脱人,需要24小时陪护。我知道,她丈夫的难处有多大了:一位老丈人,已有88岁,三餐不能自理;一个在复旦大学读药学博士的儿子正在日本交流;自己所在的常州戚墅堰内燃机厂被兼并,发的是最低基本工资……

我无法久留,心情沉重地离开了病房,姐夫跟我说起了姐姐的情况:在戚墅堰的几十年里,姐姐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厂里做不完的工作带到家里,做到晚上十一二点钟是常事,厂里也给了她足够多的荣誉,先进工作者、劳模。但常年的辛苦劳累摧垮了姐姐的身体,在毫无佂兆的情况下患上了绝症,等发现已经是中晚期了……我已经悲哀得说不出话,我知道,姐姐的这种工作态度,与阿姨一脉相承,我曾听我娘不止一次地说过,在计划生育的高峰期,在城关镇医院工作的阿姨曾连续工作23个昼夜,以致于昏到在手术台上。

  就是这样子的一家人,个个都是好人,命运却偏偏作弄她们,我怨老天无眼,为何让好人善人得了绝症?


认识晓春姐姐是40多年前的事。我母亲有一次去城关镇医院看病,碰到一个有江苏口音的医生,一聊才知是同乡,老乡见老乡,格外亲切,一见如故,自此之后,我就叫她母亲为阿姨,她爸爸为阿姨夫,晓春比我年长4岁,自然就叫姐姐。那时我们家生活很贫困,阿姨家常常接济我们,煤球票、肥皂票、粮票等有多余的都送给我们。去她们家里,姐姐给我们用大碗盛饭,平时他们自己用的都是小碗。我生平第一次吃到的花菜,就是姐姐家里。那时我大概十岁光景,特别喜欢去姐姐家,因为她们对我特别好,真的把我当自己的亲人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鄙视,去了不但可以逛城里吃好的,还附带可以看一场电影。有一个暑期的晚上,影院看《红楼梦》,姐姐陪着我们,阿姨夫在家炖了绿豆汤等我们电影结束到家时,阿姨夫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了,盛绿豆汤的碗边爬满了蚂蚁……多么体贴多么温情的一家人啊!

姐姐家的地址是花园路的采芹桥,一幢独立的洋楼,早先是没收的资本家的财产,她们就在三楼的最南边一个大间,我读诸暨中学时,她们搬到了毛纺厂,与诸暨中学对望,再后来姐姐考上了中专,工作分配去了江苏常州戚墅堰内燃机厂,她们的家又搬到了诸暨中学大门的正对面,在这么多的房子里,给我留下最美好的记忆就是采芹桥的那段岁月。


每次去她家,姐姐总是给我削苹果,她用一只灵巧的手捏住苹果,另一只用刀左右翻飞旋转,一条不断的苹果皮像皮带一样从她手里落下,当时我看得惊呆啦,姐姐总是笑吟吟的让我吃这个吃那个,态度和蔼可亲她们家里的床顶处,挂着一个救生圈,一直是我心仪神往的物件,它红白间隔,是我在电影里看见过的,完全不同于农村娃用的那种用拖拉机内胎充气的救生圈。我曾有好几次想姐姐开口,能否借我一用,但我最终没有勇气现在连这种再问一问的机会也没有了,而且是永远不会再有了!

姐姐也曾经来过我家。那是一个暑期,她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白天我们一块儿去池塘边摸螺蛳,洗澡;晚上躺在床上,姐姐就给我们讲故事,我记忆犹新的是她讲了一个《小布头奇遇记》的童话故事,从头听到尾,我竟然没有半点睡意。若干年以后,我在草塔中学特意去图书馆里找到了这本书,重新读了一遍,读着书里的小布头的遭遇,我就回想起了一个姑娘给一个小屁孩的文学启蒙,感谢姐姐,你不仅是我生活道路的指引人,更是我文学道路的启蒙者。


在诸暨中学读高二时,我们学生被分到清理护城河的淤泥工作,那时生态环境好,护城河的淤泥里尽是冬眠蛰伏的泥鳅,我把这些捉到的泥鳅送给了住毛纺厂宿舍的阿姨,几天以后的一个中午,在我的寝室外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喊我的名字,我走出去一看,是阿姨,她把我送给她家的泥鳅烤熟了再送回来,给我当菜,当时我就感动得眼泪流下来了。因为她的江苏口音,把马新发音成了蒙新,在众多同学摇头说不认识之后,阿姨找了三层楼四十几个寝室才找到我,啊,有这样的母亲,有这样的姐姐,有这样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一家人,那该是我祖上修来的多大的福啊!

阿姨曾送二本词典今天看来,是小一桩,但对那时我来说,绝对是大事。阿姨第一次送我的一本叫四角号码新词典,像极了一块黄砖,厚实沉重,我用了几天,发觉四角号码查字费时费力阿姨知道后,给我买了一本新的新华字典,标价是八毛三分。我学会了查字,认识了更多词语,我的语文成绩有了很大的进步,后来我又在姐姐家里借阅了《鲁迅选集》,文章写作又有了不小的进步,这些事,现在回想要多幸福有多幸福,要多快乐有多快乐。一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年被人关怀,被人爱着,被人热切的希望着有出息,那种感觉不是八毛三分钱的事,而是无法用金钱来估量的珍宝。为别人着想的善良,正是阿姨和姐姐她们一家人身上涌现出来的优秀品德,也是我在以后的岁月中竭力维护的自觉。

有多少孩子,因为家贫而辍学,我,差点就成了其中之一。1982年,我考上了诸暨中学,报名时要缴书学费21.5元,但我家里拿不出,亲戚那里也无法借到,后来爸爸终于找到一个赚钱的活,去草塔拉松毛到一坛窑,来回30华里一趟赚1块多钱,这样赚了10多块,不足的部分只好向阿姨家开口,阿姨二话不说,就借给我爸,我有幸上了高中,又有书可读了,这种绝处逢生的奇妙感觉让我在若干年之后,写进了一篇《草塔,我人生的证据》的文章里:“我怀揣着浸透父亲汗水和浸渍父亲希望的钱,走出了家门走向城里,我在出家门时抬头望了一下,东边的天空一片明亮,秋天的霞光从水鸟的羽毛上淌下,秋天的风正无比温柔而酥痒地吹着我的颈脖和脸颊。”


啊,假如当初我爸四处奔波,告借无门,我会怎样?我会有今天的生活吗?按宿命的说法,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但我以为我的这一切都是姐姐一家给我的。不幸的是,阿姨在六年前去世,更不幸的是,姐姐年纪轻轻也告别人世,只留下近90岁佝偻着身体的阿姨夫一个老人,真是苍天无眼不识人啊!

女儿到了高考前夕,而姐姐家的宝贝儿子杨希成成绩优异,通过自主招生进复旦大学一年了,我向姐姐了解复旦自招方面的信息,姐姐和盘托出,热情异常。也亏了女儿有出息,通过了自主招生也进了复旦大学,我们两家的感情之舟又驶向了更远的未来,似乎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复旦大学的笔试成绩发布的第一时间,我正好在上海到诸暨的火车上,苦于身边没有电脑,于是电话里托姐姐在电脑里查查女儿的笔试成绩结果,不一会就传过来好消息,女儿超出复旦大学笔试成绩一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也是最伟大的父亲,而姐姐,则是最亲最亲的亲人。

最亲的亲人啊,你实在不该就匆匆忙忙走了,你还没有认认真真舒舒坦坦地享受过幸福的生活,你的儿子博士还没有毕业,还没有成家立业,你的老父还要你来送,你们单位的许多工作还要靠你去完成,你对我们的恩情我们还没有报答……难道就让我留下终身的遗憾?!

呜呼哀哉,我已说不出话。但愿天国没有病魔,没有痛苦,祈求上天怜惜善良的人,超度姐姐,早日进入极乐世界。

姐姐享年56

 

   201726日晚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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