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查令十字街84号》:云中谁寄锦书来

 海莲・汉芙(Helene Hanff) 1916 年出生于美国费城，成年后长期定居纽约，以写作为生。1970年，汉芙收集整理了她与伦敦书商弗兰克·德尔(Frank Doel)长达20年的通信，以《查令十字街84号》(84, Charing Cross Road)的名字结集出版。这部以书结缘的作品一出版即获好评，被广大读者奉为“爱书人的”。后被译为二十多种文字，先后被搬上电视屏幕与戏剧舞台，并于1987年改编为电影。

这是一家仿佛从狄更斯的笔下“走”出来的老书店——光线昏黄，散发着灰尘和岁月的味道。一排排书架仿佛看不到尽头，高高地耸立着，一直连接到屋顶。古老的橡木书架不复昔日的鲜亮色彩，经时光层层浸染，泛着温润的灰色。推开门，走进书店，不见有人殷勤地跟上来推荐。顾客一声礼貌的招呼，店家一声温和的“请便”，书的世界敞开着，任人自由游走其间。这家书店的名字叫做“马克斯与科恩书店”，不过，人们更习惯用它的地址来称呼它——“查令十字街84号”。书店并不起眼，只是伦敦众多旧书店中的一家，甚至早在1969年便结束了经营。然而，30年过去了，书店依然鲜活于人们的记忆中，皆因一本薄薄的小书——《查令十字街84号》，书店得以成为爱书人心中的圣殿。

《查令十字街84号》是一部书信集。记录了美国作家海莲·汉芙与英国“马克斯与科恩书店”店员弗兰克·德尔长达20年的通信往来。海莲与书店结缘，源于书店登载于《星期六文学评论》上的一则专营旧版书的广告。时值1949年，海莲还是纽约的一位贫寒的自由撰稿人，正在为实现自己的剧作家之梦而奋斗。海莲的爱好之一是阅读旧版文学名著。她喜欢岁月在书本上留下的光晕。不幸的是，她买不起纽约旧书市场那些价格昂贵的珍版书，也不愿意屈就于品相劣等的廉价品，为此，她写信向“马克斯与科恩书店”寻购旧书。

从1949年10月海莲发出第一封信，到1969年1月她收到书店寄来的告知弗兰克去世的来信，经过了20年的时光。在此期间，从查令十字街84号寄出的一个个邮包，跨越大西洋，为海莲送来了一本本她珍爱至极的书——《赫兹里特散文集》、《牛津英语诗选》、《佩皮斯日记》、《通俗拉丁文新约全书》……与书结缘，也是与人结缘。这一本本书的背后，有一名英国绅士的影子，这就是《查令十字街84号》中的另一位通信人——在“马克斯与科恩书店”工作的弗兰克·德尔。是弗兰克尽心尽力地为海莲寻书，才圆了海莲的爱书梦。

阅读海莲和弗兰克的通信，是一种妙趣横生的享受。这是一对奇异的组合：一个是幽默、热情、直爽、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美国女子；一个是斯文、谦和、体贴、略带古板又谨守礼法的英国绅士。海莲和弗兰克的书信，本该归属于商业信函的范畴，可这些记录商务往来的信件，却印刻了鲜明的个性和温暖的人情。虽然海莲在第一封信中用的是公文体，开篇规规矩矩写下了“诸位先生”的敬语，不过，三五封信下来，她对弗兰克·德尔的称呼便连跳三级，从“先生”到“弗兰克·德尔”乃至“亲爱的弗兰克”。随性时，她甚至连弗兰克的名字都直接省略。那口气，分明早已将弗兰克视为经年的老友。收到了好书，海莲会感谢连连，幸福地惊呼。要是想看书了，她便会耍耍性子，催促他：“现在别闲坐着，快替我找书去！”(NOW DON’T START SITTING AROUND, GO FIND ME SOME BOOKS.)海莲的生活窘迫，住在纽约老旧的公寓里，但当她知道英国战后物资紧缺后，依然为书店寄上整块的火腿、成箱的鸡蛋。她不仅是弗兰克的朋友，她的慷慨热情也感动了书店的每一个人。

相较于海莲的率真泼辣，弗兰克是标准的英国老式谦谦君子。尽管海莲早已抗议再三，尽管他早已将海莲当作好友，他却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将对海莲的称呼，由“亲爱的汉芙小姐”改为“亲爱的海莲”。弗兰克的信，永远含蓄、平静、温和、真诚，一如他的为人。他并不擅长表达，回报海莲的是无言的行动——将她的需要谨记于心，为她走遍英国，找到她爱的书。想必她收到中意的书籍时真挚的感谢，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幸福的回报。

海莲和德尔维持了20年的通信，他们却从来没有相见。海莲向往英国，却为什么从来不曾成行？经济不算宽裕，工作有时很忙，得了牙病被迫取消行程——理由不一而足。或许在这些可以解释得清的理由背后还有一份莫名的感情：与其相见，不如怀念。海莲爱上过弗兰克吗？弗兰克对海莲又是怎样的感情？书信中留下了未曾明言的空白。或许就是这层未曾明言，给了这份感情以神圣和纯洁的意味——弗兰克始终是一位忠诚的丈夫、慈爱的父亲；而海莲，也坦然地和弗兰克的妻子诺拉成为好友。海莲与弗兰克的感情从未掺杂上尘世欲望的杂质，纯然是灵魂之间的回应与共鸣。书信间，流淌着两个爱书人的惺惺相惜。弗兰克先然离世，海莲可曾后悔没有能够见过一面？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1970年，汉芙出版了她与弗兰克之间的通信，并将其起名为《查令十字街84号》，以为纪念。

本文选自《一书一世界:不容错过的35部外国现当代小说赏析 》，喜欢书评类文章，请点击“阅读原文”了解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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