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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小说】《嫂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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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于靖,沈阳铁路局大连机务段,曾做过火车司机,后转管理岗位。爱好诗歌写作。在电子平台《喏喏》发表过诗歌,小说的作品。微信:yujing806616

 

(十一)

 

陈君瑞久久地端详着那张三个人的合影,眼眶里全是泪水。她掏出手绢攥在手里,却任凭眼泪夺眶而出。

过了好半天,陈君瑞缓缓地说,其实陶然汇款的事她应该有所察觉。只是出于信任没往别处想。九四年后,陶然拿回家的钱总是比以前少,有时候还一个人坐在那发呆,特别是在家喝酒的时候,喝完了酒经常拿着杯转圈地看,像中了魔似的。我还安慰他,钱挣的少就少点吧,现在跑大货的人多了,不能和从前比了。他有时候一言不发,有时候只是机械地念叨着:不愁,不愁。现在回忆起来,就是因为高梅和他那个女儿。

陈君瑞突然问我,你说陶然得脑梗是不是也和这事有关?

我想也许是吧,但我没说出口。

陈君瑞又自言自语的说:报应啊,报应。

我不知道怎么劝她才好,只是说不要想得太多。

就这样沉默了很久,陈君瑞又突然问道:“咱们同学不是要出去旅游吗,还去不去了?”

她怎么想起这个茬了。我感到陈君瑞思想的跳跃性太大了:“原来是有这个想法,就是想让你放松一下”。

“那现在还去吗”?

“等我联系一下同学,联系好了通知你,应该有愿意玩的”。

2013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我接到陈君瑞儿子的电话,说是她妈妈不辞而别了。我赶紧去了她家,只见床上有一张明信片,上面是一只鸽子的图案,明信片上写明了家里缴纳水电费的银行,还有一张光大银行的存折及密码。明信片的结尾处写道:

不要找我,我会与你联系。妈妈

明信片的一角,放了一张SIM卡。卡的背面有一行数字,是陈君瑞的电话号码。

陶然的儿子检查了妈妈的东西,发现她只带走了爸爸和妈妈结婚时穿过的衣服和几件换洗的衣服,一张陶然的照片,一张工资卡,一只旅行箱。

儿子一屁股坐在床边上,颓然地望着明信片,眼泪夺眶而出。

我后悔没有联系上几个同学和她一起去旅行,让她等久了,等得不耐烦了,等得自己走了。

2013年冬天,陈君瑞寄来一张她在重庆朝天门码头的照片。

2014年夏天,陈君瑞寄来一张她在福州鼓山的照片。秋天又寄来一张在若尔盖大草原上的照片。这张照片的背面,工工整整的写下了这么一行字:

纪斌,关于我和我们家的事你是最清楚了,当有一天你接不到我的照片时,请你把它写下来留给我的孩子和需要它的人。

陈君瑞

2014年秋

 

(十二)

 

一晃三个多月没有陈君瑞的消息了,我去了两趟她家,现在只有她儿子儿媳妇在住。她儿子也同样没有她的消息。这陈君瑞搞什么名堂,自己出去玩你也得给家里一个信啊,不用你每天报平安,起码隔三差五的也要通知一声,免得大家为你提心吊胆的。手机换了号,照片用快递邮,真是不想联系我们了。莫非真要走到哪就扔到哪啦?我百思不得其解。

距离春节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北方一进腊月门就进入了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不知道若尔盖草原是什么样子。陈君瑞的最后一张照片就是从那里邮来的,她还在若尔盖吗?

我又找出了陈君瑞的照片,重庆,福州,四川,转一圈又回到了四川境内,她这是要干什么呢?我想从中找到某种联系,可是有用的东西就这三张照片,没有一点线索。我播通了陈君瑞儿子的电话,打听一下四川重庆一带他们家有什么亲属,结果是什么消息也没得到。我又找到高梅,看看她能不能提供点线索,同样,高梅也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信息。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挨着,陈君瑞始终是音讯全无。接近腊月二十三,我准备买点年货,便想到淘宝上看看有什么促销活动,打开浏览器,确发现了一条贴了图片的消息,图片上的显示不太清晰,是一个女人的侧面影像,旁边停了一辆白色面包车,女人躺在面包车左前轮旁。配发的文字说明是,此人横越马路时被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撞倒,后面行驶的白色面包车发现后停在了伤者旁边,寻找目击证人及伤者家属。伤者身份证信息显示为女,姓名陈君瑞,195610月出生。

我看到图片和说明后大吃一惊,这不就是陈君瑞吗?她怎么还在重庆?

由于图片不是很清晰,加上伤者是个侧面照片,我犹豫了,不敢确定她就是陈君瑞。

我接连挂了几个电话给同学,让他们打开网页,共同确认一下图片上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陈君瑞。只一会功夫电话就都打了回来,大家都不置可否,谁也不能肯定。

我决定到重庆去一趟,同时告诉大家在我没回来之前,谁也不要把这条信息透露给陈君瑞的儿子。

到了重庆找到交管部门,得到的消息是,那个被撞的人就是陈君瑞。我的心再一次被揪了起来,同时也为找到陈君瑞而庆幸。见到她一定要说服她,把她带回老家。

找到了陈君瑞住院的那家医院,值班护士把我带到了陈君瑞的病房。骨科的病人很多,一个病房里住了六个病人,我不知道哪个是陈君瑞。其它病床边都有人陪护,只有靠近窗户的病床边空荡荡的,显得很冷清,想必就是这张床了。

床上的人头上緾满了绷带,只微微的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我无法确认她就是我要找的那个陈君瑞。翻看了床头上的护理卡,没错,她就是陈君瑞。

我放下背包在床边坐下,想着怎么和陈君瑞开口,看她的样子还在昏睡。

刚才那位护士陪着医生走了进来:“哪位是陈君瑞的家属?”

我连忙站了起来:我就是

医生简单的介绍了病情:严重脑震荡,头部及右臂软组织损伤,昨天晚上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现在仍在昏迷状态,不过,你放心,人是没有大问题了。听说肇事的司机还没找到,我们医院启动了紧急医疗机制,正好家属今天来了,一会把治疗和住院费交一下,家属还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说或跟护士说。

 

(十三)

 

我连忙道谢。但我说,我是陈君瑞的同学,就算是半个家属吧。交费可以,不过我得确定这个陈君瑞是不是就是我要找的那个陈君瑞。

医生楞住了,难道这个不是陈君瑞?他又翻看了一下护理卡,仿佛是在证明自己说的没错。

我要看陈君瑞的身份证。

医生说身份证还在交管部门,要看,你只能到那里去了。态度和刚才进来给我介绍病情的时候有了点异样,他可能是觉得我不是患者家属会拒绝交医疗费,或者以为我借故认错人了不想交费。

我问医生,陈君瑞还有什么随身携带的东西吗?

这你还得去交管部门,陈君瑞到医院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什么都没有。他随手指了一下床头柜说,她的衣物都在那柜子里,你可以看一下。

我急忙蹲下身去翻床头柜,掏出了里面所有的东西:所有的衣服,都是不熟悉的。物品只有一串钥匙,几十块的零钱,一付没有指头的手套和一张公交卡。

看着这些衣服和物品,我开始起了疑心,这个人应该不是我要找的那个陈君瑞。首先,陈君瑞不会穿这种地摊上才有的低档服装;还有钥匙,她一个人在外边住,不是住旅店就是租房子,不会有这一串子五把钥匙;再有这手套,很明显是一个干手工活方便才用的,陈君瑞的退休工资足够她用的,用不着在外边打这样的工,而且这手套有一股鱼腥味,这更不符合陈君瑞的性格,她的东西总是干干净净的。还有,银行卡没有,她一个人在外边怎么能不随身携带。所以我判定这个人不是我要找的陈君瑞。

我又仔细的端详了陈君瑞的脸,由于緾了太多的绷带,实在是无法辨认。我注意到了她的头发,头发很黑但很焦燥。陈君瑞的头发应该是花白的。我突然想起了她的手,我们这些打蓝球的人手指头都反复挫伤,落下了个大关节的毛病,陈君瑞也一定有这样的大关节。可是这个人的手关节上点也不大,倒是手指头上的茧子很厚。

我确定了,这个人一定不是陈君瑞。

我把我的判断告诉了医生,医生没表示什么不同意见,但确表现出了很失望。

其实我更失望,我倒愿意她就是我的嫂子,就是我要找的陈君瑞。

离开医院前,我再次来到护理站,交给护士长和护士300元钱,并说明,这点钱不能解决这个病人的治病费用,等她醒了能吃东西了,帮我给她买些吃的。我不知道我这算同情还是算捐款,总之,就是为了求得心安。

临走前我又去了交管部门,要来陈君瑞的身份证,身份证上的照片、地址都是陈君瑞的。我问他们有没有保管一张银行卡,他们说没见到。看来陈君瑞的身份证是丢了或被盗了。

我向交管部门说明了我的身份和来意,留下了我的身份证复印件,换回了陈君瑞的身份证。

陈君瑞有可能还在重庆吗?没有了身份证她怎么住宿,她一定会办事临时身份证。

,说明来意后,办事人员没有查到陈君瑞在重庆办理临时身份证的信息。

 

(十四)

 

再一次陷入困境,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瞬间没有了。

陈君瑞到底在哪里呢?

腊月二十六,我准备回老家了。

第一次来重庆,山城的美丽还没顾得上看。早上起来,照例是雾霭茫茫。

我想借或租一辆自行车,过一过上坡爬山,下坡放飏的瘾。酒店服务员说,我在一天内能找到一个骑自行车的,她免我一天的宿费,。

“真的吗,还有这好事”?我来了精神,倒不是为了免宿费,而是想看看这重庆真的就没有骑自行车的?

“当然,骑电动车的不算”服务机智的补充道。

没了自行车可骑,有点可惜了。

我想去看看大隧道惨案遗址,便向服务员询问了地址和打车的价位。

到后发现,当年的惨案的遗址夹杂在灯红酒绿的一片销金窟之间非常的不起眼,可以说的上是破败了。洞口上方一位双手捂住耳朵,瞪着惊恐目光的雕像深深的刺痛了我的神经。

这就是194165日晚,日机偷袭重庆,造成2500多人伤亡的“六五大隧道惨案”遗址,这就是那段屈辱的历史留下的深深的印迹。我在思索和震惊中听着讲解,在悲伤与愤怒中感悟“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

出了门,我仍沉浸在对那段历史的回忆中。

下午,我到盘溪批发市场准备买点地道的土特产带回去,也算是没白来一趟重庆。正当我到处转悠的时候,在干鲜品柜台前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一件酱紫色的呢子大衣,仍然是刚刚过耳朵的短发,这个背影太像陈君瑞了。怎么可能是她?难道真就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赶紧凑了过去,生怕这个背影瞬间从我的眼前消失。我走到那个人的侧面等待她的转身,这样我就不用主动打招呼了,我也怕万一认错了太尴尬。

那个人买完东西后没向我这面转身,而是转向了我的对面。但我从她和老板的对话的声音中听出来了,她就是陈君瑞无疑。

我激动得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快走几步超过了陈君瑞,突然一个转身,挡在了陈君瑞前面。

这回该轮到陈君瑞惊讶了。

她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仿佛我是天上掉下来的外星人或者是个什么大怪物。就这样楞了半天,她突然伸手打了我一拳:真的是你,纪斌,你是打天上掉下来的!

我看着她只是笑,那笑里藏着关心、无奈、敬重还有对陶然的思念。

陈君瑞突然掉下了眼泪,任凭眼泪在脸颊上流淌。她突然说,走吧,我们找地方坐坐。

和陈君瑞出门,来到停车场,我以为她要打车,她却从兜子里拿出一把车钥匙:你的车?我非常惊奇的问。

不是,是我房东的。陈君瑞平静的答道。

开车没走多远,我们来到了一个小茶馆。小茶馆不邻街,很僻静,也很干净。陈君瑞依旧点了碧螺春。倒上了茶,看着徐徐升起的热汽,闻到了悠悠的茶香。陈君瑞说,像这样的小茶馆在重庆到处都是。她还说,这个茶馆离她住方很近,有事可以随时回去。

我有点听不懂,你一个人租房子住,怎么还有事可以随时回去?

陈君瑞笑了笑:我租住的这个房东,是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夫妻,女的腿不大好使,男的腰又不好照顾不了她,我在找房子的时候遇到了他们,他们正在请保姆。这样我们一拍即合,说好了就一个冬天,夏天我还要走。他们答应了。每个月给我两千块钱,包吃住,说是包吃住,其实就是一天24小时看护。这个条件在重庆没有人干,可是我干正合适,能赚钱不说,还有人陪我说话,还有免费的房子住,有免费的饭吃,有免费的车开,到哪去找啊。

陈君瑞看样子很开心。

我问,你是什么时候离开若尔盖的。

若尔盖嘛,天刚冷的时候。那真是个好地方,就是冬天冷了点,要不我还回不重庆呢。本来是想去成都了,可是我喜欢重庆的山水。等开了春,我还回若尔盖。

我实在想象不出若尔盖草原是个什么样子,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让陈君瑞着迷的地方。

“你为什么突然就走了,而且连手机号都换了,难道你真的不想再见到我们吗”?我突然发问,虽然自己也觉得很唐突,但总是感觉如果不问,不一定什么时候她又从我们的眼前消失了,就真的问不到了。

“决定走的时候,我也很矛盾。大家都拖家带口的,有的还在上班,说走哪那么容易。开始我还指望你给我组团呢,后来渐渐地没了动静,我就知道没什么戏了。我就想,如果和你们说我要自己走,你们谁都不会同意,留下手机号你们还会打电话,只要我能联系到你们就行了。如果哪一天走到哪真的撂倒了,我也没什么遗憾的,陶子的衣服照片我都带着呢,该说的话写好了放在箱子里,哪天一觉不醒,总会有人通知你们的,所以呀,我什么都不担心。倒是让你们担心我了,这让我内疚啊。”

“今年过年回家过吧”。我发出了邀请。

“你还别说,没见到你之前我还真没想过,现在有点想了,你容我再想想。再说了,我答应人家24 小时看护的,怎么好走啊,这事也得和房东说一声。”陈君瑞说的也在理,这事还真得和房东商量。

“对了,我倒忘了问你了,你是怎么来重庆的”?陈君瑞突然反问道。

我从包里摸出了她的身份证,陈君瑞更惊异了:“身份证怎么在你这,我都丢了两个多月了。”

 

(十五)

 

我把身份证交给陈君瑞。又把如何在互联网上看到的车祸图片,同学们如何在网上确认,我来到重庆后如何到医院找她,又如何到交管部门取回她的身份证从头到尾跟她说了一遍。

陈君瑞听后再一次哭得稀里哗啦。我坐在一旁劝也不是,安慰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哭。

茶馆的老板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孩,见到陈君瑞哭的鼻涕眼泪的,以为碰到了什么难事,忙过来问道:阿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陈君瑞忙止住了哭泣,破涕为笑的说:谢谢啦,不用,都是高兴的。

“不客气的,有需要帮助时您尽管说,我会尽力的”。女孩说完恭敬地退到一边。

陈君瑞擦了擦眼睛,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车票买了没有?

“车票还没买,因为不知道医院里那个到底是不是你,所以也没办法确定返回去的日期。现在即然找到了你,你人又好好的,我也不打算多呆了,准备买点重庆土特产就走”。

“你看这样行不,重庆我比你熟,我这还有车,我把房东那边安顿好了,陪你一块转转,重庆是第一次来吧,这儿有许多可以看的,买东西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如果能回去,也得给大伙带点东西,让大伙提心吊胆的这么长时间,我得补偿补偿”。陈君瑞说完,不等我同意,便站起身来:“你住哪儿,”

“我在江北,你要干什么?”我不解的问。

“退宿呀,到我那住,我那房东很健谈,我和他说起过你,正好我也有功夫和你说说我这两年来的见闻和想法”。陈君瑞热情的说完,便买单结账。

我连忙推脱:“我住江北挻好的,就不到你那去了,毕竟不是你的家。”

陈君瑞不容置疑的一边开着玩笑:“你还怕失身啊,我还不干呢,我要为你陶哥保持晚节呢。我现在送你回去,晚饭前我去接你,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陈君瑞如约来接我。

房东家的房子很宽敞,不是我想象的那种南方的小家碧玉式的。

陈君瑞炒了六个菜,并跟房东开玩笑似的声明,这顿晚餐她请客,一是感谢房东对他的照顾,准她假让她回家团圆;二是感谢房东给了她这么好的住处,让她大冬天的有个温暖的窝;三是感谢我不远千里来重庆找她。说到这里,陈君瑞又要掉眼泪。我连忙接过话题:这第四,感谢房东哥哥嫂子对我这位嫂子的信任并允许我住到你们家。房东哥哥也接过了话:这要说感谢,我还得感谢陈君瑞你这个嫂子,这两个月把我们俩都养胖了,我是即请了个好保姆又请了个好厨师,让我这辈子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北菜。

房东哥哥的确是健谈,晚饭后我们老哥俩就坐在客厅聊开了。他早年是搞地质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天南地北,古今中外,谈飞禽说走兽,讲岩画石雕,说古韵平仄,把我都听傻了。我原来觉得我知道的就不少了,和他比起来,那不是小巫见大巫的关系,简直就是连小巫都见不着了。我原打算能和陈君瑞聊聊她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看来今天是没戏了。

腊月二十八,我和陈君瑞带着大包小裹离开了重庆。

 

(十六)

 

火车上,陈君瑞向我谈起了这两年来她的行程和一些古怪的想法。

我的第一站是重庆,起初的原因很简单,我来重庆不是为了看三江交汇,更不是游览长江。说起来你未必相信,我来重庆是为了圆一个梦。我上小学的时候读小说《红岩》,书中写到的歌乐山白宫馆、渣滓洞,,特别是看了电影《烈火中永生》后,这种想法更强烈。我经常回忆起陈然的那首《囚歌》(小说《红岩》中说是陈然写的,实际的作者是叶挻),那首在学校歌咏比赛中陶然充满活力的、带着激情朗诵的《囚歌》: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

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

一个声音高叫着:

爬出来吧,给你自由!

我渴望着自由,

但我深深地知道——

人的身躯怎能从狗洞子里爬出!

我希望有一天,

地下的烈火,

将我连这活棺材一起烧掉,

我应该在烈火与热血中得到永生!

这就是我首选重庆的原因。

当我走进渣滓洞时,我看到了那些狭小的囚室,四面高墙,回忆起典狱长“放风啦”的喊声,《烈火中永生》中由方舒扮演的小萝卜头那大大的眼睛,老疯头光着脚踩着雪啪嗒啪嗒的跑步,和狱中姐妹做的国旗,。:

长官没有想到、说到、做到的,我们要替长官想到、说到、做到。

这也是一种敬业精神和工作态度,现在的我们恐怕也做不到。

我站在渣滓洞的高墙内,,那么就不会有三年的解放战争,就不会有七十年的海峡分裂。只可惜历史没有“如果”。

空闲下来,我游览了长江,体会到了“高峡出平湖”的壮阔,也遗憾,没看到“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险峻;感受到了葛洲坝开闸放水时那种万马奔腾般的恢宏,也遗憾,没能体会到小三峡、小小三峡那种穿急流过险滩的心跳,没能听到那响彻山谷的悠扬的船工号子。

我喜欢上了这座城市,李商隐的“君问归期未有期”正符合我的想法,它使我不想离开重庆。

巴山蜀水,太令人难忘了。所以我想,蜀后主刘禅说“乐不思蜀”,那决不是他的真实想法,那一定是一计,那是他能在司马昭面前一人一家独善其终的计谋。

我的第二站选择福州,和一首诗有关,那是当年陶然让高梅背的古诗词中的一首,诗的名字叫《鼓山》。《鼓山》是宋代沈大廉所作:

屴崱峰头万丈梯,上方高与白云齐。

青山尽处海门阔,红日上来天宇低。

因为有两个不认识的字,我查《新华字典》,可是没查到,这两个字就一直困扰着我,直到后来才在新版的《新华字典》中查到了。理解了词的意思,但这鼓山到底有多高,真的是“上方高与白云齐”吗?我想去看看。

到了福州,我第一个去的就是鼓山。

据说鼓山诞生在一亿三千五百万年之前,峰顶有一巨石平展如鼓,每当风雨来临之时,便隆隆有声,故名鼓山。鼓山在闽江的北岸。自宋朝至今就是游览胜地。都说爬鼓山很累,可我觉得怕累还来爬山干什么?鼓山海拔还不到1000米,还没长白山高呢,长白山我都爬上去了,鼓山还能爬不上去?我用三个多小时才爬上了山顶,确实累了够呛,后悔没听人劝。都说老不爬山少不游泳,还真是那么回事。

上了鼓山,整儿福州市尽收眼底。

山上名胜古迹众多,林壑幽美,引人入胜…

 

(十七)

 

山的一大特点是摩崖题刻,其中不少是历代名人的题刻。鼓山的摩崖题刻不下300余处,特别是在一处壁上刻着的“忘归石”三个大字,笔力遒劲,直字径有70厘米,是宋代四大书法家之一的蔡襄所书。南宋著名理学家朱熹也在鼓山留下了字迹。在大顶峰磐石上刻下的“天风海涛”四个大字即为朱熹所书。朱熹还写了一字径达四米的“寿”字刻在喝水岩石壁上,是福建座崖石刻中少见的大字。鼓山刻石,上起北宋,下迄清代以至当代,前后延续近千年,内容丰富,字体隶、行、草、楷俱全,是福建古代石刻最多最集中的地点,堪称福州碑林。这次登鼓山,虽然没体会到“上方高与白云齐”,但鼓山文化的底蕴使我大开眼界。有机会你也去看看,保你不虚此行。

“福州即然这么好,那你为什么又跑到了若尔盖呢”我插话问道。

“这个是临时决定的”。陈君瑞接过话说。

在福州没事的时候,去书店准备买本书看,看到了一本叫《重返狼群》的书。因为以前看过《狼图腾》,所以对有关狼的书就很感性趣。《狼图腾》写了狼的协作精神,狼的智慧和狡诈,写了被抓到的小狼宁肯被绳子勒死,被马车拖死也不愿意像狗那样被训服。而《重返狼群》则不同,它写了狼的重情重义,写了狼对饲养它的主人成都姑娘李微漪的情感演变过程。其中有三个情节使我特别感动。一个是小狼几个月大的时候,它几次藏食物被李微漪找到后,最后一次小狼竟然将食物坐在屁股底下,这小狼实在是绝顶聪明。第二个是小狼一岁左右的时候,在若尔盖草原上,一次李微漪生病,小狼竟将自己藏起来的半只野兔子找出来叨给李微漪,要知道狼对于食物是和性命划等号的,它从来不肯把食物送人,包括送给它的同类,除非是它的幼崽或它的伴侣。第三次是在草原上狼和李微漪遇到野狗的攻击,小狼为保护主人,自己被野狗咬的浑身是伤。当初看了《狼图腾》时就有一种想去大草原的冲动,那时候有陶然栓着走不出去。这次看了《重返狼群》后,这种冲动更强烈了,我就想看一看大草原,看一看草原狼。就这样,我就去了若尔盖。

在城市里,你能体会到城市生活的便捷,更能感到城市的压抑和嘈杂。在若尔盖,你能体会蓝天白云的高远,但你更能感受到大草原的静谧和神秘。到了晚上,你能看到满天的星星,聆听各种虫子的叫声;早上起来,草尖上的露水是甜的,看着小羊拱着母羊吃奶,看着马驹子在草甸子上撒欢,你会感到你都溶化了。

陈君瑞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没有看着我,而是看着车窗外的某个地方,或者说根本就什么也没看,她仿佛又回到了若尔盖,回到了那个她无限向往的草原。

 

腊月二十九,我们回到了老家。在重庆临走前,我悄悄地给家里打了电话,让同学们和陈君瑞儿子到车站迎接,并特意说明,一定要搞得隆重一点,让陈君瑞体会到冬天里的浓浓暖意款款深情,让她回来后就不打算离去。

 

(十八)

 

出乎我的意料,这帮同学的迎接方式实在令我意外。他们不知道在哪搞来个大客车,把老年秧歌队的家伙都带来了,车上挂了个大大的横幅:“陈君瑞我们爱你想你欢迎你”。我们一出站台,锣鼓立刻敲了起来,伴着唢呐欢快的乐曲,就差再有一支秧歌队了。没出车站的时候,我还在想,下了车了,也没人来个电话,他们在哪接我们啊。一出车站,那一阵阵欢乐的锣鼓,我还以为又是一些老年人组团拜年,讨商家几个过年的喜钱。当看到那条横幅,我真是太激动了,这些老同学,可真有创意啊。陈君瑞第一次见到这么欢迎她的阵势,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上了汽车,大家收起了锣鼓家伙。汽车没直接开回陈君瑞家,而是去了一家酒店。我不知道大家又在搞什么鬼,只能静观其变。

汽车停在了一家酒店门前,酒店不是很大,下了车进了酒店来到一间包房门前,服务伸手做出了个“请进”的手式,并没有开门,我刚要开门,却被旁边的同学拽住了,我不知道这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就在陈君瑞伸手推开了包房门的一刹那,一团彩色的亮片从天而降,飘飘洒洒落了她一头一身。当门被全部推开的时候,一只小羊头顶着蜡烛坐在一辆小车上走了过来。我恍然大悟,马上就是羊年了。羊年是陈君瑞的本命年。她是腊月的生日,阳历虽然是五六年,阴历却是五五年,属羊的。我真不知道是谁这么细心,今天的这个安排太好了,简直就是完美。

陈君瑞完全被眼前的情景融化了。她激动得挨着个的拍打着同学。当最后两个人从包房的套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我认出来了,这两个人是陈君瑞的儿子和儿媳。她的儿子手里还拿着摇控器,指挥着小羊向妈妈点头行礼。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陈君瑞儿子儿媳精心设计的。陈君瑞母子抱在了一起,大家为陈君瑞的归来报以热烈的掌声,为陈君瑞一家的重新团聚而鼓掌欢呼。

按照约定,我们初一都去了陈君瑞家,她说要送给这些老同学每人一件新年礼物。最后陈君瑞拿出一个木制的石榴模型交给我说,你替我把它送给高梅,她会理解我的心思的。

我发现石榴模型下方有一钥匙孔,就望着陈君瑞,等着她把钥匙给我。

陈君瑞说,你不用等钥匙了,该给你的时候自然会给你。

当着在场的那么多人我不方便问得更多,便收好了石榴模型,等有机会再问。

正月初五,陈君瑞打来电话,说是要回重庆,现在已经在火车站了。我急急忙忙赶到火车站,距离开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只有儿子儿媳在送她。儿子好像刚哭过,眼睛红红的。陈君瑞见我赶来了并没有感到意外,她说本来不打算通知我了,但一想到我大老远的跑到重庆去找她,走的时候不告诉我于情与理都对不住。她又从兜子里摸出个活页小本子,撕下了一页纸写了个电话号码交给我:这是我在重庆的电话号码,有事的时候打这个电话联系我,这个号我不会换了。

我试图改变陈君瑞的计划,她说,你别劝了,我已经答应房东春节后会回去的,我不能失信于人。

开始检票了,我们望着陈君瑞的背影消失在扶梯旁边,怅然若失。

春节过后,我去高梅的农贸市场找到了高梅,把陈君瑞送给她的礼物交给了她。

高梅拿到石榴模型后呆呆的站在那一动不动,不一会儿眼睛里流出了泪水。我不解的问道:怎么啦?

“没什么,都是一些老故事了”高梅缓缓的说道。

“这石榴下边有个钥匙孔,你有钥匙吗”?

高梅这才注意到这个钥匙孔,她仔细端详了半天,目光又慢慢地离开了:“看来陈君瑞还有不想现在让我知道的故事,不给钥匙就不给吧,该给我的时候就会给我了”

我奇怪高梅说的话怎么跟陈君瑞说的一样啊!

石榴模型送给了高梅,我原想在高梅那里能知道点什么故事,看来高梅没有想说的意思。我只好悻悻而去。

 

(十九)

 

转眼到了七月份,这期间我和陈君瑞通了几次电话,她说她已经离开了重庆,来到了若尔盖草原。和秋天来时不同,她说她看到了碧草蓝天,雪白的羊群,宽广的草原上藏民们星星点点的毡房。她说她经常和一只叫格林的狗在一起,那是她的一个除了不会说话什么都懂的朋友。我想陈君瑞大概把自己比成了李微漪,因为李微漪养的小狼就叫格林。

 

七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我正在办公整理资料,陈君瑞打来了电话。电话那边传过来声音却不是陈君瑞,我感到很诧异,突然有一种不祥之兆。电话那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着很生硬的蹩脚的普通话:

“你是纪斌吗?我是江央次松,你认识一个叫陈君瑞的女人吗”?

“认识认识”,我急忙答道。“陈君瑞怎么了?”

“我们找不到她了,真的,找不到她了。你能来一趟吗?”

“好,好的,你告诉我地址,怎么找你?”我把他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记在手机上,便勿忙给家里去个电话。便打车直奔机场。

由于飞机延误,到成都是晚上10点多钟,已经没有办法去若尔盖了。

第二早上出发,从茶店子上车到若尔盖县,整整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汽车,没办法,还得住下。我真不明白陈君瑞为什么会选择这么这地方,远不说,主要是太偏僻,每天就一趟长途汽车,实在是不方便。找个旅店住下后,我给江央次松打了电话,告诉他我已经到了县城,他执意要来接我,我没同意。我们说好了第二天来接我。

第二天一大早,我刚刚起床,江央已经到了,他开车走了四个多小时。这让深深地感动。两点多钟就从家里出发的江央怕是这一夜都没睡好觉,见到他时,眼睛还是红红的。

匆忙吃过早饭,我们上路了。

江央开的是一款福特SUV,车体很宽大,视野开阔,很适合在草原上跑。上车后我问陈君瑞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江央只字不提,只是给我介绍沿途的风光,介绍若尔盖草原。

我只好作罢。在江央的讲述中,我体会着身边的若尔盖。

沿途独特旖旎的自然风光与古朴多彩的民族风情在若尔盖交相辉映。黄河九曲第一弯婉蜒逶迤,风姿绰约;纳摩大峡谷怪石嶙峋,峰峦叠翠;热尔大草原一碧万顷,宗教文化神奇瑰丽;民族风情古老质朴……

我在想,陈君瑞漫步在若尔盖,头枕黄河涛声,观日落牧归,共水天一色;卧花湖栈道,看鸥翔鹤舞,任云卷云舒。品奶酷饼、喝酥油茶、吃烤全羊、舞迷人锅庄,如品诗赏画,其乐融融,难怪她不愿意离开。

夏季是草原的黄金季节,清馨的空气、如茵的绿草、星罗棋布的湖泊、涓涓流淌的细流共同组成了若尔盖最好的时候!

江央说,每年6月若尔盖草原就变成了花的海洋,7月份花就开始凋谢,所以6月的若尔盖是爱花人的天堂。你来晚了,看不到了若尔盖盛开的花海。

我突然明白了江央的用意,他是不想让我过早地涉入到对陈君瑞的回忆中,他是想用若尔盖旖旎的美告诉我陈君瑞在这里是幸福快乐的。我由衷的感谢这位藏族汉子,由衷的佩服他的缜密的思维。他从打电话那一刻起,就已经把一切安排好了。他只说了“找不到她了”,其它什么都没透露,所以,到现在我对陈君瑞的一切还都是在猜的过程中。

到了江央的家,已经是中午了。江央和妻子住在这里,一双儿女在县城上中学。我第一次在藏民的毡房中享受藏民的午餐。由于心里牵挂着陈君瑞的事,午餐的味道我到现在仍回忆不起来。

坐在江央家的地毯上,江央拿出了陈君瑞的全部家当。

米色的拉杆箱里装的除了陶然的照片和他们结婚时的衣服外,都是些临时换洗的衣服,一本《重返狼群》小说,几张用过的火车票和汽车票。从车票上看,陈君瑞三月初离开重庆后就一直住在若尔盖。一个平日里经常带的包里面有一只小巧的钥匙包引起了我的注意,它使我想起了那只由我转交给高梅的石榴模型。

 

(二十)

 

江央告诉我,发现陈君瑞失踪是十天以前。陈君瑞来到若尔盖后始终住在我这,去年冬天她去了重庆,三月份回来的。她带着格林,就是她养的那条狗,每隔十天左右回来取点吃的喝的,其它时间就在草原上,一般都是我用车把她们送去,她自己带着帐篷。有时候也骑马,陈君瑞也真是能人啊,六十岁的人了还能学骑马。江央夸赞道。

“你是怎么发现她失踪的?”我着急的问。

十天前她本应该回来取东西,那是她走的第十一天,可是我等了两天她仍未回来,给她打电话却关了机。上一次她是骑马走的,我后悔没开车送她,如果送她,到时候我会给她送吃的,那样可能就什么事也不会有了。

江央的妻子倒了两杯奶茶,问我是否喝得惯。她的汉语要比江央好多了,我听着不那么费劲。

我问,草原上有狼吗?

江央说,有,但很少,这一带来旅游的人多,狼不怎么来,但这地方的狼怕人,她不应该被狼伤了,而且她还带着狗,那是条我们藏民的牧羊犬,几条狼也对付不了它的。我给你打电话那天,她骑的马独自跑了回来,狗却没跟回来,我感到可能出事了。于是我开车去找她。她的帐篷还在,锅碗瓢盆都在,还有够两三天吃的东西,唯独不见了陈君瑞和格林,帐篷附近也没有野兽打斗的痕迹。

我们驱车扩大了寻找范围,沿着帐篷周边十几公里的草原找遍了,仍不见陈君瑞的踪影。江央说,以陈君瑞的骑马水平,她不会走的太远,这十几公里应该是最远的距离了,如果她要远走的话,她会给我打电话的。

听了江央的话,我更加感到了不安。我再一次想到了狼,陈君瑞是不是遇到了狼群?

江央否定了我的推测。这附近是他们经常放牧的地方,狼群是不会来的。

傍晚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放羊的人。江央向他打听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一个穿汉族服装的女人。

江央向我摇了摇头,双手一伸,做了个没有任何消息的姿势。

我彻底失望了。天黑的时候,我们又回到了陈君瑞住的帐篷那儿。今晚我们打算就住在那里,明天再继续找。

汽车接近帐篷的时候,突然传过来一阵狗叫。“是格林”!江央兴奋的大声喊道。

我也看到了。帐篷外面,在车灯的照射下,格林的眼睛泛着绿光。

我们都抱着一线希望,盼望奇迹能够出现。

汽车停在了帐篷前,陈君瑞并没有迎出来。我预感到不对,这不是陈君瑞的行事风格。

我们下了汽车,径直走进帐篷。帐篷里空空荡荡,不见陈君瑞的影子。

我一着急,便大声呼喊陈君瑞的名字,江央也同我一起喊了起来。

格林钻进了帐篷,它咬住江央的裤子向外拖。我们跟着格林出了帐篷,格林却自顾自的向前一溜小跑。

江央好像明白了什么,拽着我上了汽车,立即开车跟在格林后面。

大约走了十几公里,格林站在那里不走了,朝着我们“汪汪”的叫。我们连忙跳下汽车,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格林站的地方。格林前面的地上的草有半尺多高,我来到近前一看,有一个人仰躺在草地上,微弱的月光下我看不清这个人是不是陈君瑞。不过从格林的举动上看,她一定是陈君瑞。

我喊江央拿手电来,忽然想起我的手机上也有手电筒的功能。刚掏出手机,就觉得头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打了一下,没等我回过头来,头上又挨了重重的一击,瞬间失去了知觉。

 

(二十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一股强光刺眼,醒了。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周边尽是些高楼大厦,这是什么地方啊?

我使劲儿的回想着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用脑,头就有些疼。

耳边传过来一阵阵吵杂的声音,是汽车引擎和汽车的喇叭声。

“醒了,醒了,爸爸醒了”。是女儿那尖尖的声音,我努力寻找着声音的方向,可是一转头,就疼得受不了。

随着女儿的喊声,我的身边来了一大群人。第一个看到的是我妻子的脸,再就是女儿。还有一些人影在眼前晃动,阳光实在是刺眼,我眯起了眼睛,仍然看不清他们都是谁。

女儿把病床推向了没有阳光的地方,我看清了周围人的脸。

第一个就是陶然,陈君瑞推着他来到我的床前,用他的胖乎乎的手拍着我的脸说:“纪斌,我以为你要走在我的前边呢,这几天你可把我们吓坏了”。陈君瑞也附和道:“可不是嘛,你都把我们都吓死了,尤其是她们娘俩”。陈君瑞指了指我的媳妇和女儿。

高梅和女儿站在我的旁边,她女儿小雅顽皮的用手捏住我的鼻子:“纪叔叔,喊—啊—”!高梅忙拽开了小雅:“这么大了还没大没小”。小雅仍是顽皮的说道,谁让他在我小时总捏我鼻子了呢,我也让纪叔叔喊一声啊—。

周围的脸变得一个一个清晰起来。

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是在开车从若尔盖返回的路上出了车祸。

我不知道我在病床上躺了多久。也不知道我迷迷糊糊的的睡了多久。

陈君瑞笑呵呵的说:“你迷迷糊糊的都做了什么梦了,从实招来,这些天来嫂子嫂子,陶子陶子的喊,弟妹都嫉妒了”。

女儿也跟着掺和道:“是啊,爸爸,等你好了,一定要讲给我们听”

好的,一定,一定讲给你们听。

出院后,大伙到我家给我庆生,说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大家的要求下,我把我迷迷糊糊的梦说给了他们。听完了我的梦,大家伙看着陶然和高梅哈哈大笑起来。陈君瑞止住了笑,揪着陶然的耳朵说,还有这事呢,我怎么不知道,快从实招来。高梅意犹未尽地说:我还真想看看那个石榴模型里到底装了什么?

陶然也说:陈君瑞,你到底往那里锁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们啊!

陈君瑞指了指我说,那你得问问纪斌,他让我锁什么我就得锁什么。

我笑了,那得再做一个梦,一个长长的梦。

20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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