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思平治」周海宏：“越来越不靠谱！”——音乐美学的学科危机

（2015北京·全国音乐美学年会上的发言）

　　日常生活中我们喜欢靠谱的人，不喜欢不靠谱的人。——追求确定性，这是人类生存层面的本能需要。云山雾罩、不知所云、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答非所问、东拉西扯……这些都是日常生活中评价说话不靠谱现象的贬义词。

　　音乐美学研究应该追求“靠谱性”，音乐美学绝不能成为“不靠谱”之学。云山雾罩、不知所云、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答非所问、东拉西扯……是恶劣的学风，是学科健康发展的杀手！正如日常生活一样：不靠谱就会被边缘化！——音乐美学，不能在云里雾里自说自话中被整个音乐行业边缘化！

　　在音乐审美领域存在着大量的理论与实践问题，亟需音乐美学的研究成果给予指导；正是由于大量的理论与实践问题得不到美学高度的指导，才出现了现实领域中的混乱甚至是破坏，制约了我国音乐事业的发展。可以这样说，音乐审美实践领域中存在的问题，是与音乐美学学科没有充分发挥作用有关的。而在推动音乐艺 术事业发展中，音乐美学之所以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是与其学科自身存在的问题密切相关的。

　　有人误以为，由于音乐是艺术，审美是感性活动，因此音乐美学就可以不遵循科学理性的研究范式。甚至要在音乐美学领域中“去研究”化，用“叙事”、 “写作”这类与文学创作、杂文、杂谈没有区别的中性词，来替代音乐美学的科学研究活动本质。我们要对这种取缔音乐美学学术品质做法的危害性有清晰的认识。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人文与社会科学，都要遵循人类理性思维活动的规则，音乐美学作为人文社会科学的一个分支，它的活动方式是理性思维。虽然音乐美学研究 的对象——音乐审美是人类的感性活动，但是音乐美学的研究活动本身却是有着严格规范的科学理性思维。

　　“什么是科学”是多年来一直争论不休、模糊不清的问题。这是一个“人人皆知却没人说得出来”的问题。许多人文社会科学争议的焦点，都是因为卡在这个关节上而难以继续，“科学的本质是什么”的问题，也成了讨论音乐美学学科品质、治学作风出发点的瓶颈性问题。

　　我对“科学”的定义是：“科学，是以追求认识的确定性为目的，能够带来、增加认识确定性的思想体系与认识方法。”用通俗的话说：科学就是靠谱，就是对尽量靠谱的追求！

　　让我们把关于“谁更科学”的争论转换为“谁更靠谱”的分析?——谁的确定性高，谁的思想体系与认识方法能够提高认识的确定性，依据谁的认识成果控制现象发生的确定性概率高。

　　同样预测天气，是通过占卜法测量龟壳裂纹的粗细与方向、图样?还是依据气压、气温、云图、大气物理参数?哪个方法靠谱?从哪个体系向前发展能够导致靠谱性的增加?

　　同样探纠疾病，是依据气、血、津液、痰、湿、热、寒、藏象、阴阳五行，还是依据病毒、细菌、基因、细胞、生物理化指标？哪个方法靠谱?从哪个体系向前发展能够导致靠谱性的增加?

　　同样人格分析，是依据星座、手相、面相，还是依据动机、能力、价值观? 哪个方法靠谱?从哪个体系向前发展能够导致靠谱性的增加?

　　……

　　一旦明确了科学的本质是追求“确定性”的认识活动，许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如果我们承认音乐美学是理论研究的学科，而不是与音乐相关的文学创作或杂文、杂谈，如果我们承认音乐美学的研究是要解决音乐审美活动中的理论与实践问题，那么就要承认音乐美学是理性认识的思想范畴，那么它就必须遵循科学认识活动的基本原则：追求靠谱——追求确定性；追求尽量靠谱——追求确定性的增 加。

　　不知所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模棱两可——怎么解释都行；似是而非——让人搞不清是不是、对不对；答非所问——不正面回答问题；云山雾 罩、东拉西扯——没有明确的问题、没有清晰的论域；以偏概全——用局部、个别现象概括总体；偷换概念：——概念所指不稳定……简单问题复杂化，复杂问题模 糊化，模糊问题玄学化；用谁都不懂的概念说出人人都明白、根本构不成问题的常识；把已经很清楚、人人都明白的常识加上“新”“后”的前缀，披上古人、外国人的外衣重新搅成一锅粥……不加分析地人云亦云，不加判断地引用貌似相关、实则离题万里的文献（背后的目的是为了拼凑字数，显着有学问）……，放着清晰明 了的概念不用，非要发明新词（背后的目的是为了显得高深、有创造力）……这些做法，在音乐美学领域已经从学术幼稚病，转变为别有用心、欺世盗名、混水摸鱼、误人子弟的极端不靠谱的恶劣学风。

　　我要特别强调提醒，不要误读“语言学转向”：学术研究往哪转向，都不是转向偷换概念，转向把概念的所指模糊化，转向概念混乱、冗余。请所有关注分析 哲学、语言哲学的人首先明白一个语言学最最最最基本的常识——概念是具有共同属性的现象集合的称指符号；作为一个能指，概念必须有所指，概念必须有明确、 稳定的所指；概念所指现象集合之间的关系，必须符合逻辑的基本原则。——我建议音乐美学导师在指导学生的时候，在强调学生要关注现代哲学动向、现代思想前 沿的同时，更要强调，让他们先多读一些逻辑学常识、语言学常识之类的普及读物。

　　音乐美学——这一本来应该对音乐审美实践有着重大指导意义的重要学科，现今却已经成了不知所云、晦涩难懂的代名词。“音乐美学高深没用”已经成了音乐学生与音乐界其它专业同行们的共识。营造这样的学术生态环境，是想促进学科发展呢? 还是要自掘坟墓把音乐美学边缘化呢？

　　什么是科学方法?科学的方法只有两个：一摆事实、二讲道理。

　　科学认识、理性思维的确定性具体表现为：

　　一、从“摆事实”来看，要做到：

　　事实可靠——抽样有代表性，不能以偏盖全，不能只列证据不提反例；

　　可重复检验——现象具有可检验性、可重复性。

　　二、从“讲道理”来看，要做到：

　　概念明确——符号的能指与所指之间具有确定性。张冠李戴、偷换概念、模棱两可，都是在概念层面上不靠谱的表现；

　　逻辑严密——推理符合逻辑的原则，推理过程严密。云山雾罩、答非所问、东拉西扯、人云亦云就是在说理层面不靠谱的表现；

　　论述简洁——要用最简洁的认知步骤达到认识的目的。用人人都听得懂的话讲出人们没有想明白的道理；而不是反之，用晦涩弯弯绕，甚至是人人都不懂、处处需要重新定义的词，去说些人人都明白，甚至根本就不成问题的常识。

　　有三种话都有可能让人听不明白：一、深刻的，二、空泛的、三、混乱的。

　　越来越深，会导致理解困难、听不明白，——我们要力图把深刻的道理用浅显易懂的语言与方式给大家讲明白，这样才能够把音乐美学研究的成果推广到实践中去，为音乐审美实践提供理论支持，与实践者共同推动音乐艺术事业的发展。 但是，请莫把越来越“泛”，当成越来越“深”；更不要把越来越“乱”，当成越来越“深”。

　　揭穿那些貌似深刻实则空泛、混乱的云山雾罩、花拳绣腿的理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摆事实、讲道理。一摆事实，它们就要么摆不出事实，要么就一摆事实、举例说明就反例成堆、漏洞百出；一讲道理，它们就要么云里雾里空洞概念成堆根本就说不清道理，对解决具体问题束手无策，要么讲的就是老百姓日常认知水 平都知道的，根本就不具备学术研究价值的常识。

　　作为一个行业，音乐美学为从业者提供了一个谋生的职位。对那些衣食无忧的学人，它甚至可以是一种游戏。但是，个人可以把学术研究当成游戏，但游戏不是学术研究行业的存在依据！特别是不能让不明真相的学生踏上一条这样的学习道路：大学期间说的那些“叙事”，写的那些“写作”，出了校门就什么用都没有了！

　　作为行业的职业操守，音乐美学学人的职责是研究与认识音乐艺术的审美属性与审美规律，以及这些属性与规律的成因及影响；以扎实的科学认识成果，为推进音乐艺术事业发展提供最重要的理论基础。这就要求音乐美学学科本身必须遵循科学研究的基本范式，必须遵循理性思维的基本原则；弄清楚问题的实质，摆事实、讲道理，以扎扎实实的态度，说明明白白的话，推进问题的解决。

（周海宏：长安街读书会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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