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文学】杏花开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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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姑姑走之前，把爷爷生前只有过年过节才穿的那些衣服还有被褥全都洗了一遍，说好端端的扔到野地烧了怪可惜的，问问村里那几位孤寡老人要不要，要的话，就全部给他们吧！东西是东明跟父亲去给送的，顺便还把事业席上剩的那些饭菜给拿了些。几位老人看了东西后挺喜欢，说这有什么忌讳的，多好的东西！

东明在整理爷爷生前住那屋正面柜子上的一个纸盒时，发现里面除了一些针头线脑的小零碎之外，还有一本小的《新华字典》。虽然很旧，纸张都有些发黄了，但东明认得出，那时他刚上小学那会儿，星期天爷爷骑自行车带他到县城里买的。那次卖完杏儿之后，爷爷给他买了这本《新华字典》，还给他买了一包用纸包的那种水果糖和一根雪糕。他给爷爷吃糖跟雪糕时，爷爷摸着他的脑袋笑笑，说大人不爱吃糖跟雪糕，而且还说雪糕他也只能吃一根，吃多了会肚子疼，还要他把水果糖拿回家后分着吃，一次最多吃一颗，要不牙疼……

东明回想着这些事儿，拿起了那本《新华字典》，里面鼓鼓的，东明顺手翻开，里面夹着厚厚几页叠好的纸。东明将纸展开后，发现原来是爷爷写给他的一封信：

东明，爷爷最近老是梦到你奶奶，自个儿估摸着，大概是快要走了。一直想着，要能再多活几年，想见见孙媳妇儿，要能见到重孙子，那就更好了，到了那边，也能跟你奶奶说道说道。不过看着你考上大学，爷爷也知足了。八十多岁的人了，也活够本儿了。看电视上说，现在大学生毕业不分配工作了，都得自己找。爷爷不知道你工作的地方好不好，但看电视里那些在城市里找工作的年轻人，住的地方连咱村里半条炕大都没有，房钱还很贵。有时动不动就煮方便面，要么有一顿没一顿的，有的大冷天的在路边等车吃饼子……看着真让人心疼，孩子们在外面真苦啊！要是再年轻十来岁，爷爷真想去省城看看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听你爸爸说，大学里分什么专业什么系之类的，对于这个，爷爷不太懂，但爷爷想着，你念的是农业大学，肯定也懂杏树。这几年，咱们这儿的杏儿老卖不出去，许多人也都外出打工了，这么大的村子，想找个年轻人都难，全剩下些上了岁数的人了。有人说是咱们这儿的杏儿品种不好，过时了，想要发展杏儿，得引进新品种。每年杏儿熟季节，看着家家户户卖不出去的杏儿全都烂在杏园子里，爷爷心里就跟猫抓似的，最苦那些年，杏核还救过许多人的命呢，可如今，这好端端的东西，怎么就卖不出去了呢？爷爷那时就想，等我孙子回来的，我孙子念的是农业大学，不信就引不来个新品种……

东明看着，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重重的打湿在了信纸上。信的最后没有日期，但看那信纸的颜色，估计已有些时日了。东明将信按原来的折痕叠好，拿出钱包将信夹了进去。这封信，也算是爷爷留给自己一份别样的遗书了。

夜里，东明睡下后，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爷爷信里的话，辗转反侧，久久难以成眠。第二天一大早，他便早早去了杏园子。

园子里，杏花正都开得旺盛。高粱红的枝条上排满了洁白的花朵，放眼望去，一片杏花的海洋。

东明在杏园子里转了转，最后又跟往常一样，到了山上。他们这儿的山不高，上面也没有什么高大的植被，就是草，也全是一些紧贴着地皮的。按他们这儿的民间传说，很久以前附近一村子有人得了天书，上面有许多咒语，那人为了试验灵不灵，就照着那上面的咒语念了，结果真把许多天兵天将给请下来了，那人一下子吓得不知该怎么打发了。天兵天将问那人让他们下来干什么，那人看看山，说上山拔树去吧！于是，这一带的山就全变得光秃秃的了。不过后来的科学结论是，这地方缺水！

太阳刚升起来不久，红彤彤的，光也不刺眼。站在山上看下面，村子里炊烟袅袅，在晨光的映衬下，很美、很诗意。东明以前回来，站在山上看村子，总是心潮澎湃意气风发的，但现在看着山下的村子，看着山下那大片大片的杏花，却是更加想念爷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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