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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味·随感】闫政:人进草退与人退草进的时代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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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不知何时,《诗经》中的景物在我的家乡大规模出现。路边、田头、水渠两岸野草横生,最显眼的就是芦苇(蒹葭)。芦杆并不粗壮,像垂柳的枝条有着婀娜之态,加上淡青色的芦叶,白茫茫的芦花,在秋风中演绎着古老的舞蹈。

        萧瑟的晚秋,竟然生机盎然起来。芦苇旁边,碱草、艾草、狗尾巴草、苦豆、蒲公英、打碗花、苍耳、萹蓄到处都是。收割完的农田,也布满着紫红色的马齿苋幼苗和猪尾巴草。而最显生机的是枯黄的水稗草,那鼓鼓囊囊的草籽,随时可以随风和流水飘散天涯,来年必定繁茂。

        我的村庄,野草何曾如此疯狂?曾听村里的老人说,这个村庄是民国时从山西逃荒过来的人聚居形成的,最初不到十户人家。那时,粮食吃不完坏在地窖,瓜果蔬菜烂在菜园。村子周边野草丰茂,处处荒地等待开垦,羊群藏身草丛无人看管,一派“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这里是河套平原腹地,南临黄河、北依阴山,或者就是民歌中的天堂草原“敕勒川”。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的村庄进入鼎盛时期,移民二代往往兄弟四五人,且进入壮年。此时荒地难觅,怕吃庄稼羊群入圈,割草成了孩子们的假期功课。十多岁的我,经常同小伙伴们带上小镰刀,游荡于田野,寻找花花草草。因为草难割,大家喜欢去“懒人”的田里,他们锄草不干净。我们还得分清各种野草,以防割回无用:水稗草、车前草、野苜蓿、野豌豆是羊和骡马的最爱,猪尾巴草的稍部可以喂猪;苦菜、灰灰菜,是可口的下饭野菜;苘麻的果实能给月饼印个漂亮的红心……我还懂得些草药常识:割草割破手指时,苍耳、刺儿菜的叶子揉出水敷上可以止血;春天的柳枝煮汤泻小肠火;晒干的蒲公英熬水祛秋燥;最神奇的是端午这天的艾草,用它的汁液点一下手上的水痘痘,治病除根。这些方法,母亲至今还在用。今年入秋后,每天晨起嗓子总有点干疼,吃消炎药也不见效,前后持续近一月。母亲得知后,当晚熬了蒲公英水,兑上白糖让我喝下。没想到,第二天睡醒嗓子更疼了,母亲微笑着说这是在排毒,果然喉咙处下午时有了丝丝凉意,病就这样好了。母亲说,现在的蒲公英一揪一大把,不像你小时候,还得特意采。

        记得小学有门课叫“劳动”,会讲一些农业知识,有篇介绍秸秆还田的课文让我不解:麦秸、玉米杆、葵花杆还田了,牲口们过冬吃什么呢?夏秋季节,野草被割得光秃秃,冬天牧羊人开玩笑说羊是“饿着肚子出去,空着肚子回来”。谁曾想,今日还田的秸秆,同时做了野草的肥料。父亲说,野草的疯狂只因没人锄地和割草。村里的年轻人都在外工作,老一辈没有精力养羊,地里改用杀草剂,但剂量越用越大,很多草反而越杀越多。父亲说,你们不回来住,炕上迟早也会长草。


        这话是伤感的,我无言以对望向远方。却惊奇发现,、北斗星升起的地方有一道分割线,东边的山峰很高呈黛青色,西边连绵的山丘反射着阳光发出亮眼的白。一白一黛就像阴阳两个世界,预示着时间的轮回。当年人进草退,现在人退草进,这不也是一个轮回吗?我的村庄至今不到百年,也许不用下个百年的到来,它就会消失。对历史,这仅是一个瞬间,但我希望它能像野草一样永恒。

原文刊登于2016年11月12日北京晚报 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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