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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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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俚语里把苋菜读作“汉菜”或是“汗菜”。直到高中，语文老师讲到乡音与普通话之间的区别时，才纠正读音。一直朗朗上口的“汉（汗）菜”，其实就是书本上所说的苋（xiàn）菜。从老师的口中，才发现唯美的乡音既然还有些“错误”。我完全相信老师的解释，毕竟，他曾在光明日报社当过编辑，在《新华字典》上找到过错误的注解（那可是我学习的工具书）……特别是备课笔记，工整的楷体如同排版的铅字。偶尔，还会在期刊上发表论文。相信一个学术上严谨，工作上又认真，绝不会轻易断言。

苋菜，原名：苋，别名：雁来红、老少年、老来少、三色苋，苋科、苋属一年生草本，茎粗壮，绿色或红色，常分枝，幼时有毛或无毛。苋菜菜身软滑而菜味浓，入口甘香，有润肠胃清热功效。亦称为“凫葵”、“蟹菜”、“荇菜”、“莕菜”。有些地方又名“红蘑虎”、云香菜、云天菜、玉米菜、寒菜、人青等，湖北、安徽等地俗称为汉（汗）菜。虽为乡村人家普通的蔬菜，早在汉唐的文献中就有记载。

寻常人家，讲究的是：居家过日子，细水长流。要把日子过得有条有理，同时又要想尽办法让平淡的日子过得充实有味。每个季节总要种些换换口的菜，苋菜便是乡村常见“换口”的菜。农民，作为土地的忠实信徒，尽可能地利用土地收获生活。生怕糟蹋了土地。在长久的耕作中学会了套种。翻好的土地不得浪费，边边角角都要用到。浪费，在乡村人眼里就是一种罪过。因此，田间地头，架下的空档里都不能空着。随意撒上几把苋菜籽，悉心地浇上几遍水，适当地施肥，便可以倔强而茂密地生长。几场雨后的菜园，那些田间地头的苋菜，嫩叶清新舒展，叶尖下缀着水珠，更是情意绵绵。特别是红色的苋菜，叶脉里的“红”似乎在涌动，让人灵魂静滞。

苋菜，每年四五月间开始上市。生长期很短，生长速度较快，到农历六月就不能食用了，只留几株做来年的“种”。苋菜常见为清炒。看似简单，可要些技术。时间、油温都要把握。炒长了时间糊掉了，吃起来糊啦啦的。炒短些时间，又怕炒不熟，吃起来生嘎嘎的。当然了，乡村人凭借的感觉，谁也没有那个时间。锅烧红些，放点油，再放几个蒜瓣煸一下，哧喇一声倒入苋菜旺火旺油翻炒几遍即可。有深赤脉络、叶片肥厚暗紫的苋菜，连白蒜瓣染成了深红。叶与红汁交相辉映，挟到碗里时，白米饭和白瓷碗的边沿都会染成妖冶的胭脂色，足以让你的胃口大增，香鲜柔嫩便伴着初夏的清新留在唇齿。

孩提时，我喜欢将那苋菜的红汁淘入米饭中。稍加搅拌，白米饭被染得红胭脂，表面还泛有光泽。苋菜是外婆菜园里不可缺少的菜，也组成外婆的记忆一部分。我或许生性就是个倔强的人，这种性格给我成人后的生活带来一些不可必要的麻烦。众多的外孙中，我与外婆生活在一起时间最长，以至于从我童年到高中。外婆大抵摸透了我的性格，如同熟悉的庄稼。说我的脾气是顺玻璃，只能顺着，不能反着来，外婆算是熟悉我的人。只可惜母亲忽略了这一点，也许是因繁忙。在母亲长久的忽略中，我在读书上加速叛逆，后来变本加厉。最终，我认识到读书的重要性时，已经成为我的一道硬伤。童年的幸福算是外婆弄苋菜汤淘饭，一边拌饭，一边还会说些哄宠的言语。似乎每年的苋菜的季节，总是一连串的雨，像外婆手中的线粑粑，怎么也扯不完，就连日子也拉得老长老长。也总会伴随雷电，看似胆大的我，却天生怕打雷。每逢这个时节，外婆总是把我抱在怀里，捂着我的耳朵。

外婆走了，给乡村留下无限的悲凉。外婆，那个曾今妇女队长，十里八乡的“红人”的死，给人无尽的思考。入殓时我见了她最后一面，安静祥和，像是睡着了。我亲眼目睹亲人从身边离去，悲伤却又无奈。只好安慰自己：外婆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在那里她会过得更好。祈祷她尽早跨越荒原，达到康乐彼岸。生离死别，我彻底理解了龙应台的那句“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时下，又是苋菜的季节，篮里装的正是红苋菜，整整齐齐，细细密密地扎成一小捆一小捆的，像一束束盛开的花朵。我已经过了哄宠的年龄，谁也没有那个耐性来摸透我的性格。漫长的道路上，我学会自我疗伤，也接纳了逆来顺受。

（汪逸，古镇石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