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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壳”字读音的古今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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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在相当一部分古已有之的汉字中,读音的古今演变往往呈现出十分复杂的现象,“壳”就是其中典型的一例。

 

“壳”字本作“”,后来写作“殼”,建国以后推行简化字时又被简化成了“壳”。在今天不少权威的字典和词典中,它的同一个义项“物体坚硬外皮”被注上了几个不同的读音,而且前后互易,主次不分,让人莫衷一是,难以把握。

 

表示“物体坚硬外皮”之义的“壳”字,其最早的注音资料在唐代就已经出现了。(南朝梁顾野王的《玉篇》原本已佚,今传宋本已不足为据)例如:

 

《文选·潘岳〈西征赋〉》:“危素卵之累壳。”李善注“壳,苦角切。”

又张协《七命》:“析龙眼之房,剖椰子之壳。”李善注:“壳即核也。凡物内盛者皆谓之壳。苦角切。”

 

以上两例中表示“动、植物坚硬外皮”的“壳”字,唐人李善都注作“苦角切”。

 

北宋初年的官修韵书《广韵》可能就是根据唐代李善的注音资料,将“”(《广韵》未收“殼”)字收进“入声觉韵”的,其注云:“,皮甲。[苦角切]。”值得注意的是,在“入声觉韵”中,与“”处于同一小韵(读音相同)的还有悫、榷、确、埆等字。这些同为“苦角切”的字今音都读què。以此推理,则“壳”()字的今音自也当读què。

 

“苦角切”的“苦”,其声母今音读k,这里的切音怎么变成q了呢?据古音学家论证,作为反切上字的“苦”,中古音有两种读法:其一,反切下字不带介音i和ü的,“苦”字声母读洪音k(主要元音舌位后而低,开口度较大);其二,反切下字带介音i和ü的,“苦”字声母读细音q(主要元音舌位前而高,开口度较小)。这里的反切下字“角”,中古时带有介音ü,因而反切上字“苦”的声母当作q。“苦角切”今音理应读què。

 

“苦”字这种洪细兼用的现象,往往会引起缺乏古音反切知识者的误读。因此后世的官修韵书便对某些反切用字作了改进。如明初的《洪武正韵》将“壳”字的“苦角切”改为“乞约切”,清代的《音韵阐微》则改为“乞觉切”。这样,经过修改以后的反切上字“乞”就只能读作q,显然比“苦”字来得准确合理。

 

民国以后,成书于1915年的商务版《辞源》和成书于1937年的中华版《辞海》,都承袭了《音韵阐微》的反切再加上直音,注作:“乞觉切,音确。”《辞源》和《辞海》当时在民间有着很大的影响。既然从唐代直至民国年间,“壳”字的传统读音一直以què(确)为正音,那么,如果没有其他因素的横生枝节,很可能到今天为止,“壳”字仍然会被绝大多数人读作què的。

 

然而,随着汉语读音的不断演变和发展,除了传统正音què以外,“壳”字又出现了两个新的读音:

 

其一为ké。

 

“壳”字的中古音属于入声觉韵(见《广韵》),折成今音虽然读què,但据古音学家考证,它在当时的实际读音应当是ㄎㄛ(此为注音字母、ㄎㄛ后有入声收尾音ㄍ)。1919”和“壳”定音为ㄎㄛ(汉语拼音作ko),并沿袭旧说,注明“溪开入觉”(即溪纽开口入声觉韵)。当时南方的大多数方言区(如吴语、赣语、粤语、闽南语区等)都读“壳”为入声字,而以北京语音为代表的“国语”(后称普通话)中已经没有入声,“壳”字的读音被转成了阴平声的ㄎㄜ(kē科)或阳平声的ㄎㄜˊ(ké咳)。1935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王云五大辞典》在“壳”字条下注了三个读音:

 

①(确)ㄑㄩㄝˋ(què)

②(科)ㄎㄜ(kē)

③(咳)ㄎㄜˊ(ké)

 

这里把“科”“咳”二音作为“确”的又读音注出,。以后ㄎㄜ(科)音淘汰,“壳”字实际上只剩下了ㄎㄜˊ(咳)一个又读音。

 

其二为qiào

 

这个新的读音,出现在著名语言学家黎锦熙先生主编的1947年版《国语辞典》和1950年版《增注中华新韵》中,它们都给“壳”字注了三个读音:

 

①ㄑㄩㄝˋ(què)

②ㄎㄜˊ(又读ké)

③ㄑㄧㄠˋ(语音)(qiào)

 

这第三个读音ㄑㄧㄠˋ,在传统的音切资料中找不到依据,它是从《国语辞典》中突然冒出来的。作为主编的黎锦老观点很明确:“壳”的正音是ㄑㄩㄝˋ,又读音是ㄎㄜˊ,而ㄑㄧㄠˋ只是个口语音(语音)。黎锦老长期在北京从事语文教学和语言研究工作,许多语言资料都来自北京方言。当时北京把“壳儿”念成ㄎㄜˊ儿(kér),也念成ㄑㄧㄠˋ(qiàor),黎锦老就把ㄑㄧㄠˋ音收入《国语辞典》,并且明确注为“语音”。这是“壳”字qiào音来自北京方言口语的最有力的证明。

 

从以上的考证中可以看出,大约在上个世纪40年代末,“壳”字的读音大致有三个:其传统的正音是què,ké是它的又读音,或称文读音,而qiào则是来自北京方言的口语音。

 

新中国成立以后,由于大陆和台湾地区汉语使用情况的某些差别,反映在字、词典中,“壳”字的读音也出现了微妙的不同:

 

台湾地区比较重视传统读音,书面语仍以què为正音,同时也注意吸收新出现的又读音和口语音。例如:

 

1984年版《中文形音义综合大字典》:①ㄑㄩㄝˋ(què)②ㄎㄜˊ(ké)③ㄑㄧㄠˋ(qiào)

1985年版《大辞典》:①ㄑㄩㄝˋ②又读ㄎㄜˊ③语音ㄑㄧㄠˋ

 

通过比较可以知道,这两部字、词典“壳”字的注音,是对黎锦熙先生《国语辞典》注音的照单全收。

 

大陆地区,由于普通话的普遍推广,某些字音变化较大。如“壳”字原来的正音què,念的人越来越少,到上个世纪50年代末,就基本上退出了历史舞台,只剩下ké、qiào两个读音,但在这两个读音中,究竟应以何者为正音,在音义的区别上又应如何划分,还存在着笼统含糊、让人莫衷一是的问题。

 

事情的起因发生在1963年。当时的普通话审音委员会公布了《普通话异读词三次审音总表(初稿)》,对“壳”字的ké、qiào两个异读音作了如下的规定和说明:

 

壳(一)ké(语)~儿 贝~儿 脑~ 驳~枪

 (二)qiào(文)地~ 甲~ 躯~

 

这里关于“语”、“文”二字的附注有着明显的差错。黎锦老明明把ké定为传统正音què的“又读”音,这“又读”来自书面语,《审音总表》却把它定为口语音(语);而黎锦老原本注明为口语音(语音)的qià0,却被《审音总表》定成了书面语的文读音(文)。这样做,显然推翻了黎锦老当年研究所得的正确结论。这对大陆的语言学界和字、词典的编纂产生了误导的作用。请看在此后大陆出版的几部字、词典中“壳”字的注音:

 

1988年版新《辞源》:qiào

1988年版《汉语大字典》:qiào

1990年版《汉语大词典》:qiào,或读ké

1996年版《现代汉语词典》:qiào ké<口>

1997年版《中华古汉语字典》:qiào

 

以上五部字、词典,都以qiào为“壳”字的正音,显然是受了《审音总表》的影响。因为该表明确规定qiào是文读音而ké只是口语音,于是这些字、词典便顺理成章地把qiào定成了正音,而将ké放到“或读”的次要地位。这样做显然是不妥当的。

 

另外有些字、词典没有理会《审音总表》的规定,作了与之相反的处理。如:

 

1989年版《新华词典》:①ké ②qiào

1989年版《中国医籍字典》:①ké ②qiào

 

比较有意思的是修订版《辞海》,它在前后的修订中作了不同的处理:

 

1979年修订版:qiào,旧读ké

1989年修订版

       \

1999年修订版--- ké,读音qiào

       /

2009年修订版

 

以上四次修订,1979年版受《审音总表》的影响,以qiào为正音,将ké定为“旧渎”。但从1989年版开始,作了适当的调整,将ké定为正音,而qiào则作为ké的异读或又读音。这样的改变,显然是从语音的使用实际出发而作出的。只是qiào前面的“读音”二字注得不够确切。因为黎锦老说qiào是口语音(语音)。“读音”则一般理解为读书音,而不是口语音。

 

最后说一下,按照现在语言运用和发展的实际,“壳”字的正音究竟应当定为ké还是qiào呢?我个人的看法是:ké和qiào的不同读音,实际上并无辨义的作用,其意义都是“坚硬的外皮”,只是按照具体的词语分别异读而已。根据目前字、词典提供的例子,读qiào的“壳”字用例只有甲壳、地壳、金蝉脱壳等很少几个,而读ké的“壳”字用例却要多得多,如贝壳、脑壳、卡壳、出壳、去壳、蚌壳、蚶壳、躯壳、鸟壳、龟壳、鳖壳、箬壳、鸡蛋壳、子弹壳、蜗牛壳、螺蛳壳,等等。此外,“壳”字的qiào音似乎只存在于北京方言中,在广大的南方方言区里,人们用普通话读“壳”字时,基本上只读ké而不读qiào,即使对字、词典所举的甲壳、地壳、金蝉脱壳等词语中规定读qiào的“壳”字,一般也习惯于读ké。这种情况表明,汉语中带“壳”而读ké的词语及读ké的人数很多,要远远超过读qiào的词语及人数。后者主要存在于北京方言地区。因此,今天应当以ké为“壳”字的正音,尽量少读或不读qiào音,使之逐渐淘汰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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